“哪里就用的从你嫁妆里出了，内库里一应都备齐了的。”殷礽笑道。
“殿下内库原来是由殿下身边的玉竹公公打理听说他管理内库手脚不干净，教殿下厌弃了，赶出宫去……”石姝玥笑道。
“你听谁胡说的”殷礽怒不可遏，这一刻他仿佛被触及逆鳞的龙，周身的鳞甲都竖了起来，“玉竹，玉竹从不是这样的人！——是孤放他自由，准他回乡的。”
他第一次拂袖而去，只留下石姝玥木呆呆的愣在当场。
贺图已经年迈，到明年他便有是八旬老人了。
殷礽到的时候，王老太医才替贺图诊治过，人一老，屋子里的装饰便显得有几分暗沉，老人由丫鬟们推着坐在木制的轮椅上，正耷拉着眼睛，抽着草烟。
他早年吃过不少苦头，保留下来的爱好只剩下抽草烟，烟叶子种下了摘下来晒干了，教火烤过，便剪成细丝裹起来，安上了烟嘴，白日里当值他也就忍着，到了下衙时候回家便燃上一根解馋。
贺图并不是个严肃的人，他年轻时候从战场上下来，性子带着几分痞气，对着小辈也从不摆出自己长辈的身份，且他一生历经风雨，老而弥坚，遇事镇定，目光洞彻，太子心里不由自主的依赖这个叔祖。
“殿下来了，来，陪老臣坐坐！”见太子过来，贺图朝着他伸了伸手，笑道。
“叔祖，听爹爹说您病了。”殷礽在他身边蹲下来，将头枕在老人膝上，行冠礼之后，他很难再流露出这样孩童般的依赖来，但在老人身边，他总是能将身上的担子放下，“太医可来看过了开了什么药我这回带了几枝顶好的人参来，您若是有瞧得入眼的便收下罢。”
“礽哥儿是个好孩子。”贺图温柔得伸手拍了拍殷礽的手，活到这个岁数，老妻已走，他膝下并无女儿，两个侄女儿就如亲生女儿一样看着长得，可惜都埋葬在了皇城，如今剩下太子这一根独苗苗，教他如何放得下心来，王老太医是太医院的圣手，这一次给他诊断之后并未开药，他便知晓自己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这一生起于微末，落魄时候连吃饭都是问题，可转头到了如今，位极人臣，家族鼎兴，活到这个份上，他自然尽够了，“叔祖只是老了。”
殷礽的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美人迟暮、英雄白头，自来年老、衰颓和死亡，总是尽人力也不可阻挡的。
“礽哥儿，你是个好孩子。”贺图伸手摸了摸太子束在玉冠下的头发，“今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的礽哥儿瞧着不开心呢。”
“……叔祖年轻时候有心悦之人么”殷礽默默伸手擦掉眼泪，长吸一口气，这才轻声说道。
“自然是有的。”贺图笑了，自去岁以来，他的身体便进入了迅速的衰老之中，他原本是身长八尺的大汉，如今却瘦的一把骨头，老人的手谈不上好看，肉消下去只剩下斑驳的皮肤覆盖在骨骼上头，连落笔都颤颤巍巍的。
“那您跟她在一起了么”殷礽抬头看他，眸光清润如同一个孩童。
“上天还是很眷顾我的。”贺图笑道，“打从一开始我就遇见了你叔祖母，她并不是个温柔的姑娘，年轻时候我跟着太、祖征战天下的时候，盗匪上门，她能提着菜刀砍人呢——礽哥儿，这世间得到什么，总是会失去什么，有时候并不是事事都能如人意的。”
“……可是我心悦他。”殷礽垂下头。
“等你无比强大的一天，他便能回到你的身边。”贺图眸光中闪过一丝怜惜，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太子年岁越长，他心头便生出一种骄傲来，从各个角度来看，太子是一位优秀的储君，可是他却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小侄女儿的影子，他们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只是到了太子这个地步，他已经退无可退，便是他想退，除了贺家，东宫的臣属、他的妻族都不会允许太子往后，古来帝王少有长寿，可今上却精神强健，这对太子对皇上都未必是一件好事，只是他的身子撑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再难以维系下去了。
“会有那么一天么”殷礽喃喃得抬头。
“会的，礽哥儿。”贺图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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