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夜总会却是各有各的背景,各有各的靠山,有些愿意给顾息澜面子,有些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更有些曾有宿怨。
那些地方岂会容得他进去闹?
侧头见杨佩瑶已经上了车,程信风连忙发动汽车跟上去。
今天王大力开得是杨承灏先前那部雪佛兰,他刚学会驾驶,这部汽车还是第一次开,非常不熟练。
杨佩瑶并不担心,这会儿车少人少,大街上空荡荡的,而且车速慢,就只二三十迈,完全不怕发生车祸。
没多大会儿,程信风追了上来,在后面直摁喇叭
王大力觑着杨佩瑶脸色问道:“三小姐,要不要问问怎么回事?”
杨佩瑶没好气地说:“不用搭理他,阴魂不散。”
王大力得了指令继续往前开,根本不理睬后面的程信风。
程信风无计可施,索性一脚油门踩下去,绕到王大力前头,把车身一横。
王大力手忙脚乱地刹住车,险险撞个正着。
杨佩瑶火气“蹭”就上来了。
刚才在金梦夜总会,她怕被人看笑话,强咽下心头的怒气,这会儿心里还堵着呢,可巧程信风又来这么一出。
当即拉开车门,怒道:“你怎么回事?刚才是你千方百计撵我回家,现在我要回了,你又堵在前头,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程信风下车,拱拱手,温声道:“三小姐,我是奉命办事。会长临走前交代过,势必要照看好三小姐。”
“照看我?滑稽,”杨佩瑶怒极反笑,“他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回头转告你们会长,我不用他操这个闲心,有这工夫让他赶紧找个女朋友,赶紧结婚生孩子,免得顾夫人天天记挂。”
程信风错错牙。
这不就是看中姑奶奶您了吗?要不顾会长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
但顾息澜没有明言,程信风也不敢乱说话,恭恭敬敬地说:“三小姐真要出来玩,还是到金梦吧。是自己的地盘,吃的喝的不会有人动手脚,要是换到别家……这个真没法说。”
杨佩瑶讥刺道:“然后玩不到九点,又打电话催人接?”
程信风道:“现在已经十点了。”
杨佩瑶借着路灯看下手表,嗯,十点过两分。
差点给气笑了。
程信风继续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以当作是十点,再晚真就不适合女孩子在外面待,会长是好心。”
“好心?”杨佩瑶“切”一声,不耐烦地说:“对,你们会长最好了,天下第一好,我求你件事儿,以后别跟着我行吗?我惹不起你们,我躲得远远的,成不成?求你把路让开,我要回家。”
程信风很固执地道:“只要三小姐答应,除了金梦夜总会不去别的地方,我就让开。”
“行行行,”杨佩瑶敷衍道:“下周我不去别的地方,我哪里都不去行了吧?”
程信风应声好,发动了汽车。
一路疾驰回到家,将车钥匙往桌上一扔,嘟哝句,“姑奶奶不太好惹。”
可又不是听不得劝的人。
而且对底下人蛮好。
看到王大力在外面吹冷风,特意叫进门厅里,还让张大志倒杯热水给他。
就是……怎么就不明白顾会长的一片苦心呢?
小眼镜有什么好,油头粉面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走路就走路吧,还把手搭在三小姐肩头。
对了,这家伙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信风猛地一拍大腿,疼得自己“呀”一声,终于想起来了。
上次,不是,上上次,也是在金梦夜总会,不就是这小子跟三小姐跳舞来着?
跳起来就不撒手,连着跳了好几曲。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还规规矩矩的,这次就勾肩搭背了。
要是下周再来一次,说不定就……
程信风赶紧摇摇头,不敢往下想。
三小姐这边他无能为力,但是可以在那小子身上想想辙子。
如果他不当心崴了脚,摔了胳膊,看他还怎么蹦跶。
跳舞?
跳个屁!
杨佩瑶回到家里,太太还没睡,坐在饭桌前不知看什么书。
看到杨佩瑶,太太合上书本,慈爱地笑笑,“回来了?”
杨佩瑶探头扫了眼,是本金刚经,笑问:“娘怎么想起看这个来了?”
太太道:“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听人说,经常念佛经能保家人平安清泰,这不求个心安吗?”
杨佩瑶顿时愧疚不已,俯在太太肩头,“娘,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以后晚上我不出门了。”
太太笑道:“就说得好听……娘也是打你们这个岁数过来的,还能不懂你的心思?我那会儿规矩严,饶是这样还隔三差五编个由头往外跑,现在没那么多规矩,你想玩就去玩,只当心着别被人哄骗了。”
杨佩瑶伸手搂住太太胳臂,“娘真好!”
太太微笑,拿起佛经往楼上走。
杨佩瑶要关灯,太太拦住她,“先不用关,佩珍还没回来。”
“她出门了?”
“说是同学过生日,先前就让韦副官去接,这会儿怕是有一个钟头了。”太太看看挂钟,“一个半钟头了,咱们先去睡,底下有周妈照看着。”
已经十点半了。
杨佩瑶回到房间,摁亮开关,原想看会书,可脑子里乱哄哄的集中不了精神。
又把程先坤给她的相片拿出来。
一共十六张,有五六张是她跟高敏君的合影,其余都是她的单人照。
有张开双臂搂抱银杏树的,有半蹲着欣赏菊花的,还有倚着栏杆沉思的。
程先坤的拍照技术相当不错,把人跟景完全融合在一起,却又极好地突出了人物。
其中一张是程先坤近距离抓拍的她的脸,杏仁眼圆睁着,清澈如秋水,却还有一丝丝地慌乱。
跳舞的时候,程先坤告诉她,他冲洗出这张相片的那刻,突然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他是什么意思呢?
杨佩瑶心“怦怦”跳得厉害,脸也烫得厉害,一把把相片翻过来,倒扣在桌面上。
相片摆着她制定了一半的作息时间表。
星期一那天,她就打算按部就班地准备复习,制定复习计划,现在已经是星期六了,连时间表都没有完成。
杨佩瑶的心倏地冷了下来。
这一周,她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整个人飘得厉害,就连往常最爱画的服装草图就没有画。
她说过的要好好学习,考上名校呢?
她说过的要振兴民族工业,抵制洋货呢?
难怪家长们都不希望孩子早恋,确实太耽误时间,分散精神了。
想到此,杨佩瑶又是一惊。
她这算是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