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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结局章(改错)

结局上

宋师竹把封印打发出去给封恒传递消息之后, 眼皮子便一直在跳。

帐篷里头挤了不少人,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封恒品级低,按规矩只能分到一大一小两个帐篷, 这回带的下人不多, 小帐篷放了物资, 还有做小厮睡觉之用。大帐篷则是一分为二, 丘嬷嬷和螺狮夜里便在外头挤着。

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 外头似乎有骚乱发生,余下的两个小厮也不敢随便回去。

此时宋师竹的目光在帐里的人身上看了一眼。这些人好悬没当场打个哆嗦。宋师竹看着他们这样, 想了想便把心里的念头压下, 也不敢再派人出去。

丘嬷嬷原先还以为跟主子出来围猎是桩好差事, 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种情况。

她心里叫了一声苦, 怕宋师竹会把他们派出去找相公,便壮着胆子道“太太,老爷大小也是个官, 皇帝老爷不会放着他不管的。”

宋师竹没有说话,只有遇事才能发现自家跟那些有底蕴人家的区别。封家的下人里外活计是一把好手, 外头情况一紧张,就连嘴皮子贼溜的丘嬷嬷都被吓住了。

螺狮看了一下贪生怕死的丘嬷嬷, 也没有出声。宋师竹害怕京城会出事,除了让亲眷都出京躲祸外, 还把两个有功夫的嬷嬷全都留在赵氏和喜姐儿身边,不然这会儿手上也不会没有人用。

所幸没过一会儿,被她派出去的小厮封印便回来了。

封印回来时简直享受到万众瞩目的待遇。他一路上担惊受怕, 一进安全的地方便腿软了下来。

宋师竹顾不得让人把他扶起来,先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老爷没事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宋师竹心便放下一半了。

老天保佑

要不是此时情况不对,宋师竹真想把随身携带的神牌拿出来拜一拜。

放下最沉重的心理包袱之后,她才有空问起其他事。

封印回忆起铁箭牢牢扎在不远处的小树身上的那一幕,声音还是有些哆嗦,他捂着胸口道“封平那小子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找不到他,迫不得已跟侍卫交涉了几句,那些人凶得很,我差点就被绑起来了。”

他当时真叫一个着急,宋师竹吩咐事情时神态异常紧张,封印一路上心里也像揣了块石头一般“幸好老爷正好出来看到我,只是我才说了一句,就有人朝老爷放冷箭,老爷身手敏捷躲了一回,居然还有第二箭”

宋师竹被他这一停顿,心脏差点就从喉咙口跳出来了。螺狮骂道“你别卖关子了,太太正担心着呢。”

封印看出来了,赶紧道“没事,李腾将军及时出现了。他就这么把手上的剑一扔”封印做了个动作,“那个放冷箭的混蛋就被挑出来了。”

被压在地上的侍卫还处在意外状态,似乎没想都自己轻而易举就暴露了,就连东西被扯下来也没有任何动作,一瞬间之后满脸都是灰白之色。

宋师竹不放心,又问道“老爷没受伤吧”

封印表情略有迟疑,眼看着宋师竹的神色紧张起来,在一旁听到了不少细节的螺狮赶紧安慰她道“不是说凶手被抓住了吗,应该没事了吧”

宋师竹深深吸了一口气,眉毛竖起来道“快说”

“应当是没事的”封印也不确定。他努力想了想,营帐周围都被侍卫围住了,场上还有不少官员三三两两聚着,当时别的地方也发生了骚乱,封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过去了。

但之后还发生了一轮攻击。

“还有三个大臣也被人放了冷箭。我在那边遇到了永昌侯家的下人,他探听出来之后跟我分享了消息。”封印的神色有些小得意,又觉得不够稳重,便努力扬起的眉毛压下来。

“永昌侯”宋师竹重复了一遍。

封印听着她的问话,便点点头“那个随从说是叶侯看到我在旁边傻愣愣地站着,怕我什么都不知道回来挨骂,才把事情告诉我。”说完又道,“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看在咱们家老爷的份上,想要跟老爷卖个好。”

宋师竹想了想道“咱们家和叶侯爷平日没有任何交往,还真是奇怪了”她想不明白这件,就略过继续问下去,之后从封印零零散散的讲述中,宋师竹也大概知道了后续发展。

当时约莫是营帐前后左右四个门都围住,又有李腾下令搜身,凶手躲不过去想要突围是一定的。只是没想到李腾早有准备,没给那些人逃窜的时间,一下子就把混乱压住了。

听到李腾早有成算,宋师竹多少有些松口气,这样封恒受伤的几率应该不会很高了,又转而问道“场上受伤的大人多不多”

封印摇摇头,他当时离得远,耳朵却一直竖着,里头的惨叫声极为零散,更多的却像是被惊吓住一般。

宋师竹听完这些,让螺狮盯着点外头,臣帐那边发生了这种事情,待会大营这般肯定要戒严的,接着又让帐里的下人都一块下去歇息,连丘嬷嬷也一块撵下去。

螺狮看到帐里只有自己和宋师竹两人,便道“我去起个炉,咱们煮点压惊茶备着老爷回来可以喝。”

这是宋师竹早在家里就备好的,就是预着这一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中药香在帐内弥漫着。

宋师竹在帐里头不断踱步。

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首先是封恒出事的时间,那些人若是真的要他死,怎么会选在傍晚这个时间点。

这个时辰外头人员纷乱,侍卫也不少,逃跑藏匿都不方便。

炭火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宋师竹端着茶坐在椅子上徐徐思考着。

他们这位皇上,平日虽然爱微服出巡,但往年许是受制于人,并不爱出京冒险,在京中龟缩了三四年,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回出行。

若是这一回真的死了大臣,林场证实了危险性,皇帝肯定是要打道回京的。

而背后的人闹了这么一通,不可能单纯想着打皇帝的脸。

但目的是什么,宋师竹也有些想不通。按说要是有人想要对皇帝动手,不应该这样打草惊蛇才是。

要是只是为了逼皇帝回京,也很奇怪。回京路既能有所布置,那选在众人出京时出手不是更好吗。

宋师竹总觉得这件事给她的感觉,就是背后之人先前没有想好,直到皇帝到达猎场才下定决心。不过这个想法也太儿戏了一些。

此时突然有人在外头说话,宋师竹的思绪便被打断了,正想让螺狮去看,便听到丘嬷嬷热情招呼的声音,她便没动弹。

螺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之后便低声道“是永昌侯府、虎威伯府、威远伯府、征西伯府还有几家子爵府,永昌侯府的下人是过来跟太太问好的,其他几家,则是听说咱们家有下人从臣帐那边回来了,打发了人过来问问消息。”

宋师竹神色讶异“怎么都过来了”交际圈子不同,她平日跟这些人都没什么交情,也不明白为什么都围上来了。而且不是还有个永昌侯府知道真相吗。

打心里说,宋师竹也不想跟他们扯上联系,不说封恒是文臣,不好和勋贵交往过密,只他前头说过这些勋贵身上不大妥当,宋师竹就不想惹麻烦了。

螺狮见着她的神色,知道她不想见人,便掀开帐篷门布出去了,回来便道“这些人脾气还不小。”

宋师竹这两年已经见怪不怪了,道“公伯侯府家的下人平日高高在上惯了,你不愿通传,他们当然不高兴。”

她有些心疼自家丫鬟受到的委屈,没想到螺狮却从腰间拿出一个厚实的荷包,喜滋滋道“这是威远伯府家的嬷嬷给我的,那人好像是真着急。”说完这一句,螺狮也没有往下说。威远伯府有什么能求到自家的事,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让宋师竹传话给皇后。

可宋师竹这两年在交际场上就像木头桩子一般,极为恪守原则,但凡有人托她在御前说些什么,她都是装听不懂。

螺狮素来知道宋师竹的心思,这点上还是把得住的。

宋师竹心里大概是知道是什么事情,她觉得现在整个营帐里头略有些门路的人家,也应该心中有数才是。

这届威远伯真的是池鱼之灾。

威远伯夫人哄睡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看到嬷嬷无功而返之后,脸上便冒着涔涔冷汗。

她想,难怪这一回宁大夫人不愿跟着出来,许是她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嬷嬷看着她这般,心都快揪起来了,她道“太后娘娘一向明察秋毫,不会中那些人的奸计。”

威远伯夫人自嘲笑了笑“就算如此,也是我的不是,待那婆子太好了,让她有机会酿出祸事。”

一想到府里原来的宁大夫人,威远伯夫人就恨不得把她敲髓吸骨。

别人不知道,她是有感觉的。这任威远伯本来该降等成为子爵才是,只是大驸马和章太后积怨甚深,太后想要恶心宁氏主枝,也想用她相公,所以才会让伯府平等袭爵。

这一年来,日子就跟做梦一样,其他勋贵家的女眷在太后面前都讨不着好,就只有她每回进宫都能受到接见。她不在乎什么伯府实权,先前他们也从来没有,只要能借上一点光,把日子过得好点就够了。

就是怀抱着这样小小的愿望,他们尽力不跟宁大夫人起冲突。宁大夫人毕竟是族里长辈,也是曾经的威远伯府主人,威远伯夫人甚至把伯府里最大的院子都让给她,就连宁大夫人想要用公库给在公主陵前的大驸马打点,相公也一直劝她忍让。

可她忍了这么久,却没想到会认出这样的结果。太后会不会觉得这是威远伯府指使的,就算不是,那俩个侍卫是先前大驸马身边的心腹,同是姓宁,威远伯府的爵位也会不保了吧。

威远伯夫人抑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满腹都是惨淡的心事。

林场那边发生了大事,御帐周围一时间都是风声鹤唳。随行护军脸上的神色异常警惕,几乎在营帐内部走动的人身上都要被人用眼神上上下下刮上一回。

新任太监总管乔大福匆匆进了帐篷,拜倒在章太后和高玉珩,之后便起身低声说了几句话。高玉珩拿着茶碗的手顿时一顿,问道“连发手弩查出是哪一家的吗”

连发弩造价甚高,且手艺稀罕,满天下只有工部记录在案的几个匠人才有能力制造,这些年每一把出现时都有备案。但凡事都有例外。

几家当年跟着太祖开国的勋贵,家里便有不少私藏。

乔大福“李将军说还在审查当中,待会一有口供便会呈上。”

“封修撰,闻学士和两位尚书没受伤吧”

“李将军去得及时,只兵部池尚书被铁箭刮伤掌背,其他人都是安好。”

高玉珩想了想,吩咐乔太监让太医过去看看,又让他把随行的朝中大员都叫过来,心里则是叹了一声天意不可违。

李腾最近的安排他看在眼里,臣帐周围所有勋贵家族出身的侍卫全都调走了,那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论明面暗里都有布置,就差在顶上盖一口锅。但还是出现意外了。

这就说明注定这一回要有一场大动静。

高玉珩的心里已然有所准备,这会儿也没有丝毫惊慌。

章太后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为娘的总是护犊的,可要是崽子太刁顿,专门往险处跑,任是神仙这气也免不了。

高玉珩给章太后道了一杯茶,道“幸得母后特地过来传递消息,那四人都得过来给母后磕头才是。”

章太后瞟他一眼,把一碗茶全都喝下去,才道“臣帐那边发生的事如你所想。你那个计划该提上日程了吧”

高玉珩琢磨了一下亲娘话里的阴郁,道“那些人终于行动了,朕总不能束手就擒。”

“你这胆子还真大”章太后忍不住道。要是皇帝还小,她早就把他的耳朵揪一回。

儿子身边的封修撰上一回便说中了旱灾之事,这回封恒刚说围猎自个会有险事发生,章太后立刻就想劝皇帝取消这回秋狝。

那些人想对皇帝的心腹臣子动手,没有道理会放过正主才是。

可孩子翅膀硬了,有别的想法,章太后为此半个多月都气得心脏生疼,还是不放心跟着过来了清河林场。

高玉珩摊手道,“那些人选中了这个时机,朕也是将计就计罢了。”他登基至今还是第一回出京,那些人生怕他以后就龟缩在皇宫中,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手了。

见太后脸上还是不虞,他又低声叹气道“卧榻之外岂容他人鼾睡,朕也是没办法。”

大庆朝的军权集中在五军都督府手上,天子亲军二十六卫隶属京营编制,每三年由各地驻军调度轮换,多数武官都是世袭。

前几年内阁势大时,勋贵被压了一筹,他当时满心渴望着满朝勋贵会与他联手抗击内阁。但之前发生的事情及其打脸,他这个皇帝,文臣不爱武将不疼,勋贵就这么放着大好机会袖手旁观。

之前不知道原因,上回审问了几个阁老之后,他才知道其中水深。吴王当年准备齐全,这群人基本上都有把柄在他手上,有些人家,就连虎符也被吴王算计在手。

而这样的家族,在亲卫军里为数不少。所以这一回封恒一说围猎时会有事故,他便觉得少不了那些勋贵家族为虎作伥。再加上李腾探到来回路上有不少异常动静,他若不做准备,早晚得被人一锅端了。

章太后见着儿子这般的神色也是心疼,她呼出一口气道“威远伯真是没用,哀家给了他两年时间探查谁跟叛王世子有联系,他还能被人当成弃子抛出来。”

“咱们谁都没想到宁大驸马爷都去给皇姐守陵了,宁氏内部还有那么多人对他忠心。”他想了一回方才的事,也觉得封夫人真是神了。

新威远伯是他母后一手捧起来的,要不是宋师竹提醒,谁都没想到会是宁家出现变故。

被儿子看笑话,章太后虽然也恼,但也终于下定决心。

围猎遇到这种事肯定进行不下去,明日一早皇帝便会返京。从清河猎场回京有五日的路程,过来林场时的路线是按照先帝时的常例;但回京时,却是一条机密路线。

章太后一直恼的就是这一点。

叛王余孽藏得太深,锦衣卫那边几年都没查出点什么,想让对方上钩,就得设下圈套让他们去钻。高玉珩想要玩一出真假皇帝的戏码,真皇帝穿过林场直接回京,假皇帝则按照先前的路线迂回前进。

他不仅想看看有多少武勋会在路上动手,而且还想假死把几年前逃跑的吴王幼子骗出来。只要确定皇帝驾崩,那些人肯定会抓紧时机进京登基。

假死什么的,实在太挑战章太后的心里承受能力了,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帝却如此冒失,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章太后一想到这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御帐里头母子气氛冷凝,臣帐这边也没好上多少。文臣素来讲究一个气节风骨,李腾唯恐场上还有危险藏匿,下令搜身,立刻就捅了马蜂窝,场上不少人对着他都是怒目而视。

总归众人都知道一些轻重缓急,才没有闹出来。

封恒倒是十分配合,被搜完身之后就出来了,李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皇上那边应该知道消息了,还有点时间,你要不要先回帐换身衣裳”

皇帝对封恒看重日甚,李腾也是给他卖个好。

封恒看了一下身上的猎装,先前的那套,宋师竹先前觉得不吉利烧掉了,现在的这套是新作的,上头的绣纹颜色完全大变样,可惜方才为了躲闪冷箭,身上蹭到木栅栏上,染上了点点污迹。想着宋师竹在帐篷里许是担心,也应下了。

回帐篷时,他一眼就看到宋师竹惊喜的目光,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刚才在外头不觉得,一进来他才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陪着封恒回来的侍卫看着他们的模样,将心比心也能明白两人的心情,便和气道“李将军吩咐了,说是皇上若是找封大人,他会让人过来通知的。”

宋师竹谢了他一回,让螺狮给他拿了点赏钱,才忙不迭地陪在封恒前后。

封恒换完一身衣裳之后便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没事了。”这几日越临近林场,宋师竹越睡不安稳,封恒看在眼里,可多少安慰都不管用,到现在终于看到妻子恢复过来了。

宋师竹确实看到封恒手脚齐全,没伤没痛的,满心的忐忑才全都消散。

封恒亲了她一口,见外头还没有动静,便把妻子搂在怀里,跟她说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

宋师竹虽然已经在封印那里听过一回,可听封恒的讲述,还是觉得惊险不已。

封恒则是想着当时的场景,当时封印刚刚出声叫他防患姓宁的侍卫,他久违的又有一种毛发直竖之感,杀招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多次经历,也算是经验丰富。

宋师竹抿唇道“什么经验丰富”这种经验谁都不想要好不好。

封恒被她一瞪,心头却只是高兴。

宋师竹想了想,又道“你不是说会一直把封平带在身边吗”

封恒无奈道“臣帐这边守卫过于森严,小厮也不能随便走动,只得待在圈好的地方。”就算处处谨慎,也难说没有意外。这件事便是他没有想到的。

宋师竹也想到这点,她咬了咬牙,紧紧抱住封恒的腰,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体温,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两人搂了一会儿,封恒想了想,便把皇帝的谋划在她耳边说了一遍。

先前宋师竹状态不好,他说了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则不然,后头的计划才是重点。

按照规划,明日应该就要拔营归京了,虽然他会留下来保护太后和皇后,可让宋师竹有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时间卡得极准,他说完之后,侍卫也在外头喊话,封恒亲了妻子一口,脚步格外痛快就出去了。

半响,螺狮在外头听着里头没动静,便悄声进来了,却发现宋师竹居然没把压惊茶给封恒喝了。宋师竹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件事。

螺狮摸了一下药碗,看到药已经不烫了,便把舀好的中药又倒回去。

才把瓷盖合上,听到宋师竹突然长长叹出了一声气。她好奇道“不是没事了吗”

宋师竹默默不语,觉得心情沉甸甸的。

皇上胃口还真大,一口气就想把武勋和叛王都收拾了。

宋师竹想着方才封恒言辞间的顺畅,心里隐隐怀疑皇帝的这个想法里也有自家相公的推波助澜。

要真是这样,章太后知道了,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说曹操,曹操到。才想到章太后,章太后那边便有人找过来了。

一个穿着枣红宫装、略眼熟的宫女站在面前,举止极为客气“傍晚时外头发生了些事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怕待会还有危险发生,让奴婢过来接夫人到大帐里去。大帐那边守卫森严,众人彼此也有个照应。”

宋师竹正想出声,眼前的宫女就凑过来,神秘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宋师竹听完之后,脸上真是一阵古怪。

宫女见此,还安慰她“封夫人不要有压力,太后娘娘一时心急,就想让多些人帮忙观察一下有没有不对劲的人。”

宋师竹立刻点了点头,看得宫女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让封夫人误解了。

此时已经是一更天,外头夜色黑暗,宋师竹所在的帐篷离得最远,走了一刻钟的路,她才看到前头出现了另外一盏灯笼。

每看见一个灯笼,宋师竹便在心里数了一个数,想知道章太后究竟找了多少人过去。

数到第二十三的时候,居然遇到威远伯夫人。

这位夫人脸白似雪,带着一双眼带惺忪神色惊恐的儿女,身边却还簇拥着四个孔武有力的宫嬷嬷,在两侧虎视眈眈地看着。

从帐篷里出来的女眷一看到她,就跟见了鬼一般不敢上前。

宋师竹看着这等阵仗,心里却觉得有些诡异,威远伯一家是被连累的,章太后不至于看不出来才是。不过她也没出声,这位太后在她心里不像是这么昏庸的人,她总是有种章太后在故步疑云的感觉。

章太后的内帐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女眷,都是三品以上的夫人太太。

她见到宋师竹行礼时,也只是眉眼抬了抬,镇定得都让宋师竹怀疑宫女说的话会不会是她自作主张。

与章太后的冷淡不同,李家的樊氏和韩氏一见到她,就露出一个笑容,还想让她过去一块坐。只是宋师竹看了一眼,场上众人都是按品级分坐两边,她便自觉地站在末尾。

其实按封恒的品级,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但今日出了大事,此时也没人出声纠正。

过了一会儿,有个宫女从内帐出来,说皇后被吓倒了,请她到内帐说话。

太后这回才道“皇后也是年轻,一听到今日见了血,就被吓住了。”又温声对宋师竹道,“你和皇后要好,进去看看她吧。”

宋师竹行了个礼之后才进去了,李随玉一看到她就把她拉到身边坐着,宋师竹坐下之后才知道她的用意。这个位置,视线正对着外帐,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她。

李随玉让人上了茶,接着便低声道“母后也是紧张皇上,才想着把你找过来看看谁人不妥。”也没有解释章太后究竟想看出什么不妥。

宋师竹在许多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洞察力都让人心惊,事到临头,章太后为了保险,也想倚赖一下她的本领才华。

不只是章太后,李随玉也是打心底赞同这个做法。高玉珩的计划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行了。

李随玉心情纷杂,也没有心思继续说话。

宋师竹常年都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突然被这般重视,心情真是诡异地无以复加。

她抬眼看着外帐。威远伯夫人是在她之后进帐的,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太后安抚了她几句,又让人把她扶起来,接着又让宫女上茶。

宋师竹注意到,好些勋贵家女眷对着那碗茶都是踌躇不定,表情就像怕太后在里头下毒。

章太后原本还在跟身旁几个女眷说话,见此,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冷淡。

一瞬之后,永昌侯夫人突然端起茶碗,轻轻地啜一口,这就像个信号一般,又接二连三有人用茶。

李家是外戚,樊氏喝起茶来最没有包袱。她就是有些羡慕宋师竹罢了,皇后跟她这般要好,接了她进去,就不用在外头跟着众人枯坐无聊。

她叹了一声,只觉得今夜的事真是十分古怪。臣帐出事,原本便已人心惶惶,太后怕有危险把众人召集在一块,但她看那些勋贵太太的表情,却让人觉得今夜是一场鸿门宴。

是威远伯府出问题,这些人担心个什么劲

想到这里,樊氏突然心中一动,出现一个令人心惊的猜测。

许是帐里存着心事的人太多,一堆人头,硬是出现一幅寂然无声的场面。

直到月上当空,御帐那边来了人,气氛才被打破了。

过来传话的太监心理素质极好,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三言两语便把皇上的决定说了。

威远伯夫人听到那三人身后有叛王的身影,威远伯被皇帝夺了爵位、又被看守起来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泣泪横流,在太后面前高呼冤枉。

章太后叹了一声,挥了一下手,片刻之后便有两个宫嬷嬷上来,把她和两个受惊过度的孩子押了下去。

“今日之事实在破坏出行的心情”她顿了下,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了一圈,才继续道,“要是对皇家有不满之处,明说便好,总不至于弄成这样。”

这句话没人敢应,章太后也不指望着有人回答。

“皇上这几年的作风,你们也都看到了,哀家敢说一句,他所作所为都是为天下着想。身为臣属,有这样的皇帝在上,是一件幸事。有爵之家更是如此,爵位代代相传,若顶上之人不够公正,谁都说不清将来会如何。不要等到事不可为之时再后悔,也要想想身后的儿女才是。”

这段话像是训示,也像警告,众人的动作极为一致,都是起身领训,宋师竹见李随玉没跪,想了想没有动弹。

帐中噤若寒蝉,樊氏心里有所猜测,在几家掌兵的勋贵女眷脸上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但这些人都是一脸温和的表情,她一点收获都没有。

太后看着这般,也没有再训话的意思,让人都回了自家帐篷。

樊氏走在最后,有心想找小姑子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但里头宋师竹还没出来,她想了想便也跟着离开。

永昌侯夫人心里从没有这般不自在过,尤其是太后提及儿女之事,她总觉得是不是某种示意。

回到叶家的帐篷之后,永昌侯已经回来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威远伯已经被收押起来了。大驸马还真是有决断。”

叶夫人咬了咬牙,宁大驸马那是被逼到绝路,只要皇上太后在世一日,他便不能从公主陵回来,所以才会孤掷一注。

可他们叶家不一样。她道“侯爷做出决定了”

永昌侯苦笑一声“那边催得太紧了。皇上几年才出京一回,那些人不想赌下一回的时机。刚才在场上就有人趁乱往我手上塞了张纸。我看别的几家也是差不多。”

他把纸递到叶夫人面前,叶夫人瞪着那信纸,半响才接过来,上头毫不意外写了许多叶家以往的脏污事。

当年永昌侯年轻时贪污了一大笔军费,造成了西北那边卫所哗变,要不是吴王帮忙把那些想要越级举报的兵士都杀了,一家子即时便要不保。

永昌侯道“皇上确实是个明君,可咱们家却不能跟在他身后。”

若是没有把柄在人手上,他不会这般被动。但现在就算他想要投靠皇帝,这种事情皇帝不可能既往不咎。

京里如永昌侯这般被人拿住把柄的武勋有好几个,永昌侯也是直到到了围场,才终于下定决心。

叶夫人听着他的语气,显然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心里突然浮现一阵不甘的绝望。章太后是有前科的人,先前为了让恩科能够顺利改革,她把反对派家里的女眷都叫进宫长谈了两个日夜,这一回焉知不会如此。

要是章太后真的找借口把她留下来,那无论吴王世子那边事或不成,她都是不能活命的。

想着威远伯夫人还有她那一双儿女,永昌侯夫人只庆幸这回没把自己的孩子都带出来。她喃喃道“阿怡和阿平不知道出京没有”

永昌侯道“你放心,我放在他们身边放的都是积年的心腹,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我以后会让阿平袭爵,也会給阿怡备一份京城无人能比的好嫁妆。”

永昌侯许诺了一堆,可叶夫人的心就跟夜色一般,充满黑色的苦涩。这世上,能活谁想死,叶夫人听着永昌侯说话,身心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发僵起来。

封恒从御前回来后,便看到宋师竹正守着茶炉在思考些什么。他这一日夜极度疲累,看到宋师竹见到他之后脸上乍然出现的梨涡,也放松下来。

宋师竹看自家相公累成这样,便让人把准备好的热水抬上来。

两人洗漱后躺下,宋师竹才把今夜的事情说了一遍。

章太后今夜这般的大阵仗,那宫女居然说都是为了她准备的,宋师竹一想起来就是压力巨大。幸好她今夜也不是完全没有作为,极为慎重地说了两个名字出来,都是她觉得有些问题的。

宋师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后是人精中的人精,她也没有卖弄智商的意思,只是从微表情的角度说了几句分析。

章太后听完之后,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赏了她一些东西便让她回去了。

那些赏赐宋师竹还没来得及去看,但那小箱子抱在怀里极重,感觉像是金饰。

听着宋师竹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封恒笑道“太后娘娘原本一直不赞同皇上的计划,可临到头来,也是一直在帮忙。”

宋师竹道“太后是当娘的,当然疼儿子。”

今日真是心力交瘁。从早上的担心,到傍晚的提心吊胆,还有夜里的考验幸好封恒能够化险为夷,也算是最大的好事。

想着这一日的经历,宋师竹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封恒还以为妻子会继续发表意见,没想到宋师竹就像放下了重担一般,搞得他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就不担心会出事吗”

毕竟皇帝是明日就要开始冒险了。

宋师竹想了想,道“说惊险应该也是惊险的,但确实没感觉出来有危险。”

封恒看着妻子不动如山的纤长睫毛,突然能理解皇帝最近为什么一直问他有没有别的感觉,他听完宋师竹的这句话,心里也有一种有冰雪融化之感。

在紧要关头能有一个心理安慰,确实挺好的。

结局下

翌日,一大早的动静便极大,外头侍卫们全都披挂着盔甲,不停巡逻。

皇帝决定拔营回京,无论是心怀鬼胎的,还是真的为皇帝着想的,都松了一口气。

可后头章太后借口请众女眷泡温泉,硬是把行程中的夫人太太都请出来时,营帐内部的气氛便不怎么好了。

不知何时起,营帐内还飘点细雨,坐在帐篷里等着集结出发的宋师竹突然想到一句诗词,“凝云压晚阳,入户劲风凉。”

许是为了赶路,章太后出行的仪仗并不铺张,皇帝给章太后留下了两千人马和几个心腹,让他们有事商量着办。封恒此时就在前头一辆负责总指挥的马车里坐着。

宋师竹一大早就被请入皇后的车驾。可她看着李随玉眉眼间的忧心忡忡,还是没有随便出声,只是安慰般,默默拍了拍她的手。

李随玉回过神来便对着宋师竹笑了笑。此时她不禁担心皇帝,还担心自己的一对皇子皇女。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一回皇帝借口龙凤胎太小,不好吹风,没把他们带到林场,其实宫里的龙凤胎早就换了人。

但随着昨日营帐之事,李随玉也有些担心起来,她安慰自己,一对儿女又没见过多少人,藏起来也容易,应当不会有问题,只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泛起忧虑。

宋师竹看她手执黑棋不住发呆,便道“娘娘要是担心皇上,不如我起个卦看看。”

她确实觉得皇帝这一回应是有惊无险,但也能理解李随玉的心情。前头她担心封恒时,那叫一个煎熬,简直是提心吊胆。

李随玉立刻点点头,宋师竹卦象之准,她也是见识过的。

宋师竹便让螺狮去她的行李中翻出一幅龟壳,卜了三回,然后便道“是上中卦,兵凶战危,但师出有名,一定能化凶为吉。”

李随玉立刻精神不少,她想了想,又隐晦道“一对孩儿在宫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宋姐姐不如也帮我卜一卦。”

宋师竹把五帝钱在龟壳里摇起来,接着便抛在桌上,道“有些奇怪,险在内,动在外,静极而动,万象更新。”她想了想,道,“娘娘要是担心小皇子小公主,不如派人把他们接过来,卦象显示在他们在外头会更顺畅一些。”

李随玉已然放松下来,她摆手道“不用了。”怕宋师竹怀疑,又补充道,“有老祖宗时时进宫看顾着,他们不会有事的。”

宋师竹见她喜逐颜开,也是笑了笑。她并不愿意过多接触这些军国大事,知道得越多就越难受,反正这些事没有她置喙的空间,宋师竹也不愿意多去操心。

温泉山庄风景精致柔和,尤其正值秋日,满山的枫树红艳似火,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但有心思泡温泉的人却不多。

魏姨母被宋师竹邀请过来时,便笑道“这一回真是托了外甥媳妇的福。”

温泉山庄的大太监居然会分给宋师竹一处泉水。虽然池子不大,只能泡泡澡游不起来,但魏姨母也觉得与有荣焉。

好些高员家的女眷,都没能住进来呢。

不过武勋家的女眷却是个例外。

到温泉山庄的这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魏姨母也能理解众人的心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营帐那边出了重案,这回一个不甚便容易惹上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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