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是祁羡。
许暖白坐在原地,在心里暗暗的想,难怪看着这个人这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连声音和腔调也格外熟悉。
这位祁羡可是个有名的人物。
几年前,还是个微博大V，运营着“朝阳十八线公安”,还破获了不少大案，据说家里有点背景，在S城富贵圈也算是小有名气。
自从几年前某件事情之后销声匿迹,再无热度。
谁也不曾想,这个祁羡,好好的S城富贵圈不待，跑到这个小地方当一个小民警。
盖章真爱了。
被凶了一通，祁羡笑眯眯的,似乎并不在乎,反倒跟着许暖白聊起来来了家常。
“TOP2毕业啊,好巧,我也是TOP2毕业的,只不过跟你不是一个学校。”
短短一句话,许暖白就知道这个祁羡是哪个学校的了。
隔壁的HQ大学，他们S城大学的老对头。
“好了，认人到此为止,说点正事。”
他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水,“昨天我们接到报案,可能有被逼卖、淫事件，赶往举报人说的事发地点之后，当场抓获了三男一女。”
“抓到人时，当事人正被绑在凳子上，后面三个男人衣衫不整，其中一名男人是如今当红影后周栩栩的哥哥，周如生。”
许暖白点头。
“后来经过连夜的问话，周如生一口咬定，他们只是玩闹，但是我们从女方的问话中得知，当天那天，那个房间本应当是你的房间。”
“而你跟当事人临时换了房间。”
“为什么换房间？理由是什么？”
男青年的话一停，女民警立刻声严词厉的接上，“现在我们怀疑，你是周如生的同犯，企图强、奸受害人赵晓茹。”
许暖白缓缓抬头，“赵晓茹？”
女民警扶了一下脸上的眼镜，“她的艺名是赵泠萱。”
哦。
就是隔壁剧组的女二。
许暖白在心中漫不经心的想着，伙同周如生，也亏得他们能够想的出来。
怎么可能呢。
“许暖白，回答问题。”
许暖白没有丝毫紧张，回答问题时也极为流利顺畅，“赵小姐在被你们问话时没有告诉你们么？”
“这是我跟赵小姐的一场理性交易。”
“昨天我的剧组和赵小姐的剧组一同入驻同一个酒店，本来今天的开机事件也相似的，因此举行了一场聚会。”
“我也是在聚会上认识的赵小姐，我们聊的非常投入，你们也知道，我最近身上的话题比较多，而且又大。”
“当天有几个记者一直在盯着我，这时候赵小姐说，她也想感受一下被人盯梢的滋味。”
“我们就进行友好的协商，换了房间。”
“没有想到出了意外。”
听见这个回答，在座的两个民警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话听起来漏洞百出，实际上是天衣无缝的。
因为他们早已经先一步的询问过几轮的赵晓茹了，得到的也是这个结果，话不是原话，但是意思大致相同。
无外乎在酒会上认识，有记者追踪的烦恼，决定交换一天房间试试。
青年沉思半响，盯着许暖白，“我们昨天晚上接到的电话，是你打来的吧？”
“既然是交换房间，为什么要打电话报警？”
许暖白微微低头，她没有将头发梳起来，长而黑的发丝根根搭在肩膀上，几根滑下来，又被她揽到耳后。
“我拿到了赵小姐的房卡，正准备往上走，却见到有周如生和另外几个男人跟着赵小姐……”
“我感觉情况不对，所以才报了警。”
又是与事实极为吻合。
他们查过了酒店的监控记录，许暖白是走入楼梯，往赵晓茹方向而去；赵晓茹则是被周如生揽着，身后还跟着事件的另外两位。
三人一同进入电梯。
在电梯里面拉扯姑且不论，但根据电梯里面的镜头，明显是周如生按的7楼。
他房间的楼层明明在更高的位置。
种种迹象，都在佐证许暖白的话。
只不过。
青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盯着面前的许暖白。
一个漂亮的女人，不化妆时，面色极为白皙，胳膊腿都纤细的不及一握，长发披肩，看起来倒像是邻家乖女孩的样子。
青年忽而脑海中闪过一个镜头。
他盯着许暖白，“昨天晚上，你走路的姿态并不对劲，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许暖白垂眼。
“安全逃生楼梯中并没有监控，但是明显进入楼梯间之前，你靠在墙面上休息了很久，是因为什么？”
许暖白久久的沉默。
之后，她近乎嘲弄的张了张自己的唇角，“我相信你们已经将我之前的房间都搜过一边了，应当在里面找到了一些我的东西。”
“还有我随身带着的药物对不对？”
“其实那些都是激素类药物，是我经常用的。”
许暖白骤然抬头。
“我是性、瘾症患者，那天正好忘记待了药物，又犯了病，难受而已。”
“民警先生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一下，我这个病，有诊断证明的。”
祁羡连眼睛都不眯了，眼底许暖白的身影缓慢放大，直到充斥整个视野。他不敢置信，却又无可辩驳。
许暖白来之前，他们推测，许暖白是周如生从犯，引诱赵晓茹换房间，但中途懊悔，打电话报警。
她打破了他们的推断，前面的猜测均不成立。
这是祁羡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个正常人，被叫到警局问话甚至被认定为犯罪嫌疑人，紧张、惶恐和害怕都是正常现象，进而说话小心翼翼。
许暖白不同，她从容不迫。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什么来，他们也只能放了许暖白，并明确表示感谢她的配合。
在许暖白即将走出派出所之前，刚刚负责问话的祁羡追出来，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着。
“许小姐，”他的声音中有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严肃，“如果你知道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们说出来。”
“昨天晚上，赵晓茹小姐的身体上有多处刀割出来的伤害，其他地方均有严重撕、裂，怀疑不光光是嫖、娼这样简单，我们初步怀疑还伴随多人强、奸和性、暴力。”
“希望你能够及时站出来。”
许暖白盯着面前的青年人。
分明生在良好的家庭环境中，却将自己放逐到这样一个小地方来，每天数着钱过日子的生活。
眼光依旧是正直的。
许暖白跟小民警的视线相撞，随即缓慢的点了点头。
“好，有什么其他的发现，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说罢，她跟着一同来的警、察上了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派出所的门前蹲了一片记者，许暖白是案件中的关键人物，也是被警方保护的重要认证。
自然免于受其难。
许暖白上车之后，便收到了高衍城的短信。
“来金庭枫苑。”
一处高衍城的别馆。
在这个时候？
许暖白的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金庭枫苑是高衍城位于影视城旁边的一处精装公寓，打通了整整一层，位于繁华区，当初买下这里，甚至有一半的原因跟周栩栩有关。
方便住不惯酒店的周栩栩有一个落脚之地。
钥匙一共有两把，高衍城一把，周栩栩一把。
许暖白先是跟着警车回酒店，乔装打扮了一番，这才从酒店出门，赶往高衍城要求的地方，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冬日的中午，天高气凉，许暖白口中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凉的，顺着鼻腔，灌入肺里，刺激的大了一些，她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小区门口的保安是个大爷，见到许暖白站在门口晃悠，从窗户中探出头去询问，“姑娘，忘带了钥匙？”
整个小区施行封闭化管理，又是富豪集中地，外人是进不来的，没有高衍城的助理来接的话，许暖白也只能在门口傻站着。
见到保安主动询问，许暖白三步并作两步走，“嗯，忘带了钥匙了，能不能麻烦您给开一下门。”
若是寻常人员，保安不会这样和颜悦色，实在是见许暖白是个姑娘，还很年轻，寻思着可能是来这边拍戏的哪个小明星，也就没有多想，放了许暖白进去。
小区不大，一个小时不到就能走完一圈，高楼林立，环顾周围，还有人工湖，湖边有几处长椅，上面依稀坐着几对或是情侣，或者夫妻。
许暖白并不知道高衍城到底是哪栋楼哪个单元，她拿出来手机给高衍城、高衍城的助理发短信，都没有得到回复。
无奈之下，许暖白只能找到一个空长椅，径自坐下。
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两个年轻人，看着就像是学生的模样，还穿着从网上买来的制服，说说笑笑，氛围愉悦。
“诶，你听说了没有，新晋影后周栩栩的哥哥，周如生，进去了。”
“我知道啊，不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么，现在这件事情都传开了，听说本来被警、察抓到是嫖、娼。”
“那个小演员还在里面反咬了一口，说周如生是强、奸，听说现场是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呢，周如生这次可算是栽了。”
其中一个露出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
“你还不知道吧，周如生和周栩栩都是周家人，其实也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周栩栩的未婚夫高衍城，那可是高家人，想把人弄出来还不容易么？强、奸？没准连拘留都不用，人就可以出来了。”
说着，露出一个白眼，“想太多。”
许暖白深吸一口气，骤然从座椅上起身，弄出了些动静。
旁边的两个女生当场噤声，盯着许暖白的身影，其中一个轻嗤，“怕不是有病哦。”
许暖白连理都不理，转身即走。
心情不是不烦躁的。
她在小区里面整整转悠了快一个多小时，才收到了高衍城助理的消息。
“刚刚在忙，没有看到你的消息，现在到E栋27层。”
许暖白按照助理的吩咐，上了27层。
这是许暖白第一次走到高衍城位于这边的别馆，寻常时分，在高衍城的高压之下，她连偌大S城都出不去。
她走出电梯，高衍城的助理已经在电梯门口等着她了。
整个27层都是高衍城的房间，除了电梯门就是门口，当初买下这里时，除了看上这里的风景和地势，还看上了这处房子的特性，南北贯通，若是完全打通，则风景独好。
助理在电梯口拦住了许暖白。
“许小姐，请您现在这里等一会儿，高先生现在跟周小姐在里面，您现在不方便进去。”
许暖白抬头，盯着助理。
助理似是注意到许暖白的视线，冲着许暖白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来，与许暖白知道的一样，并不过多奉承，但敷衍起来，也别有特点。
许暖白问高衍城在里面做什么，他不知道；问什么时间他们才能出来，他不知道；问周栩栩待了多久，他依旧不知道。
明目张胆的否认三连，让许暖白不知该是惊愕诧异还是淡定处之。
助理也是根据自己老板的态度办事，她跟高衍城早晨那样，自然不可能从助理这里讨的什么好果子吃。
许暖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告诉我地址，让我在外面等着，是故意的么？”
助理也讶异于许暖白的坦诚。
他盯着许暖白因为外面游荡而冻的发红的脸颊，微笑终于不在标致，减去了半分，“许小姐，您误会了。”
“只不过，”助理别有意味的说道，“若是许小姐能多顺着点高先生的话，我也不至于忙的连消息都忘了看。”
许暖白一阵沉默。
气氛一时难以活络。
直到眼前的门打开。
从门内走出来两个人影，高衍城环着周栩栩的腰，周栩栩依偎在高衍城的怀里，鹣鲽情深的模样。
高衍城的目光掠过站在一边的许暖白，直接交代助理，“送盒东西上来。”
什么东西。
避孕套。
许暖白的背脊顿时僵硬，下意识的想走。
见助理按了电梯，她也跟着转身，叫住人，“我去买。”
她跟高衍城上床时鲜少做防护措施，她曾经偷偷的买来递给高衍城，得到的只有好一顿收拾。
高衍城的目光挪到她的身上，刺在她的后背上，半晌，沉声叫住她。
“你进来。”
许暖白脚步一顿，硬着头皮，跟着两个人走进去。
屋内有饭菜的香味。
许暖白顿觉饥饿难耐。
早晨去派出所被问话，又在小区里面徘徊了这么久，一下子熬过了吃饭的点数，本身许暖白是没有感觉的，可再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食物香气的刺激。
高衍城和周栩栩两个人进了屋子之后，像是甜蜜的小夫妻一般窝到了沙发里，掀了掀眼皮，支唤她。
“厨房有几个碗碟，去洗了。”
许暖白深吸一口气，转而快步走向厨房。
厨房算是开放式厨房，水槽中有几个刚刚吃过东西后还留下脏污的碗筷，许暖白从旁边拿起来手套，戴好，打开水龙头，在哗哗流水中捞起来其中一双筷子。
隐约能够听见从客厅传来的声音。
是周栩栩的。
“衍城，我才知道，你做饭这么好吃。”
高衍城的声线瓮沉，贯彻大厅,“在国外吃不惯国外的饭菜，就学会了。”
“下次我也会学一道拿手好菜，做给你吃怎么样？”
许暖白骤然开大了水龙头，水花砸在瓷盘上，哗啦哗啦，好像这样能够盖过从客厅中传来的声音。
饶是如此，那边的动静还是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将两双筷子和几个碗碟全部洗完之后，许暖白摘下来手上的手套，顺便打开了厨房的冰箱。
食材应有尽有，唯独没有能够速食的。
她只好从蔬菜里面找出来一个西红柿，洗了洗，放在唇角边，一口咬掉半个。
客厅中又传来了周栩栩的声音。
“家里要是有酒就好了，咱们两个也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了，你总是太忙。”
然后许暖白又听见了高衍城的声音。
让她端茶过来。
许暖白叹了一口气，放下另外半个西红柿，重新烧水，泡茶，恭恭敬敬的端到两个人的桌上。
然后乖乖的后退几步，站到一边去。
周栩栩扫了一眼许暖白，跟高衍城撒娇，“能不能让她站远一点，她这样站着，我心里有点别扭，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一样。”
不得不说，周栩栩倒是学的聪明了。
许是上一次被赶出去让她吃了教训。
也不会正面使幺蛾子了。
高衍城单手端着茶杯，用杯盖在上面刮了刮，放在唇角边，隐隐浮现出一抹笑意，漫不经心的挑眉，“哦？顺着你好了。”
紧着转向许暖白，表情连变都没有变，淡漠的让她跪倒客厅的墙角处去等。
许暖白对着高衍城鞠了一躬，然后默默的走到墙角，直挺挺的跪着。
她甚至没有得到来自高衍城的一个眼神，好像对方完全当她不存在。
中间周栩栩不断的跟高衍城说着说不完的情话，好不容易喝了一口茶，又装模作样的将头撇到一边去，轻咳了几声。
“这茶好烫啊。”
许暖白只好过去给她重新泡。
在端上来的一杯，又被嫌弃水太凉。
循环往复几次，周栩栩总算是满意了，端着茶杯，静静的抿着。
直到助理上门，将一盒保、险、套送高衍城的手上。
周栩栩顿时脸色浮上薄红，低下头，小声说着，“哎呀，原来你是让助理去买这个呀。”
害羞的样子，像是未经人事。
“而且，咱们两个也都已经订婚了，等咱们的父母找到一个好日子，举办一个盛大的典礼，到时候，把咱们的亲朋好友都请过来。”
“时间应当不会太长。”
“所以这个的话，”周栩栩用手推了一下保、险、套，“不用也可以吧。”
许暖白跪的膝盖隐隐作疼，她刚刚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听到了高衍城的回答。
“不用的话，你可能会疼。”
她蓦然抬头，盯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抿了抿唇角。
真温柔。
高衍城将她往床上带时，可没有想过她会不会疼，甚至还总是将她弄的更疼一点。
大抵是真的心疼怜惜。
高衍城的怜惜从来都是横亘在许暖白和周栩栩两个人中间的双刃剑。
他的顾好周栩栩一头，另一侧势必会挥向许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