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 一夜的暴风骤雨让整个江州城陷入湿漉漉的阴冷中。
此时的江州,或者说整个国家的道路建设还处于起步阶段。出了主城区, 轮胎下的道路愈发泥泞不堪, 车子几乎是淌着泥水开到西郊山脚下。
昨夜疾风骤雨,还未来得及采摘的海棠果被打落一地。红彤彤的果子零落入泥,好不可怜。
林蕊看了心痛,十分想跳下去趁着没烂掉赶紧捡起来。她昨天带了果子去学校吃,于兰他们都说好吃。
要是做成果酱配面包, 礼拜六去秋游就不用准备其他什么吃的了。
不过初三学生深谙抓大放小的道理,不敢这时候作妖,只眼睛偷偷瞥了眼满地落红,暗暗心痛。这回可真是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了。
车子刚停稳, 睡眼惺忪的苏木就猛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急急跳下车, 深一脚浅一脚往草地方向走。
要是动作快的话, 采到药就往学校出发, 他跟蕊蕊还能赶得及第一堂语文课。
虽说西郊草厚, 但泥土本就松软,再经过一夜暴雨的冲刷, 简直就成了沼泽地。不管谁一脚陷下去,带出来都是泥巴。
林蕊本能地害怕,结结巴巴问父母:“该不会有泥石流”
她记得暴雨过后容易引发山体滑坡。虽说江州是平原地带, 可这儿不正是山吗
郑大夫变了脸色,小声训斥女儿:“别胡说八道。”
她语气虽强硬,自己却忍不住想要跟下去,却被提前一步下车的丈夫拦住了:“你在车上陪蕊蕊。”
说着,他将一包雄黄塞给了妻子。
林蕊好奇地想要查看:“妈,这是什么”
“没什么。”林母心头叹了口气,摸摸女儿的脑袋,将雄黄包塞到她口袋中,放柔了声音,“别怕,不会有事的。”
郑大夫满怀担忧地看着丈夫跟苏木的背影,又收回目光,仔细查看车窗跟车门,确定没有能让蛇游进来的缝隙才稍稍安心。
林蕊察觉到母亲的异样,轻声试探着问:“妈,我们不去帮忙吗”
多一双眼睛,早点儿找到草药的可能性也更大啊。
林母摇摇头,抚摸着女儿的脑袋。如果蕊蕊没有跟出来,自己肯定要陪着丈夫和苏木一块儿找。
可是现在,比起其他的,对她这个当妈的人而言,还是小女儿的安全更重要。
那条从何半仙窗户游走长蛇,成了郑大夫心头挥之不散的阴影。
理智告诉她,毒蛇不可能千里迢迢从西郊跑到筒子楼去报复。苏木又没抓过它,也没挖它的蛇窝。
可那毕竟是条蛇啊,她跟丈夫两个人都亲眼看到的大蛇,足足有一米长。
车里头的郑大夫忐忑不安,车外翻找草药的众人同样焦灼难耐。
苏木眉头紧皱,半弓着腰在泥土中翻找。因为天色阴暗,他的眼睛珠子都快黏到草地上了。
矿灯跟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原本足有一人高的茅草此时东倒西歪,被雨水冲击得七零八落。
警察在边上介绍情况:“他们挖的地道不是叫卡车给压塌了嘛,这几个人就懒得再挖,直接从墓穴上方打洞进去。”
几个盗墓贼铁锹跟锄头齐上阵,自然将好好的平稳草地挖得一塌糊涂。加上昨夜的暴雨,挖成工地的草坪直接被冲成了水泡子。
苏木不时抽动鼻子努力辨认避蛇草的气味。前天上午,他明明看到不少避蛇草的,随手一拽就是一把,怎么现在一根都找不到。
林父举着手电筒给他照明:“那草到底长什么样”
“就是一圈叶子中间包着花,不是七叶一枝花啊,有点儿像,但不是。”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更糊涂了。不是专业跟草药打交道的人,连七叶一枝花都不认识,更遑论他口中所谓的像又不是。
苏木有些着急:“就是那样的,叶子长长的,有点儿像椭圆形。”
说着,他随手一指,“就是那种。”
话音刚落,少年便眼睛一亮。
难怪刚才遍寻不着,原来是被盗墓贼挖空了。大雨一冲,整个草面陷下去了。
“那个,那个就是避蛇草。”苏木焦急地指着斜坡上的野草,示意抓着矿灯的警察。
人民警察身先士卒,立刻要下去采。结果他一脚没落在实处,直接踩进泥坑中,半条腿都陷入泥水,死活拔不上来。
林建明跟周师傅慌忙过去扶人。
眼下雨虽然停了,天却阴沉得跟要掉下来一样,周遭弥漫着难言的阴森鬼魅,他们本能觉得不对。
同样的惶恐也充斥在车厢当中。
现在可没有手机,连港片中最时髦的大哥大也尚未出现在江州市面上。
车子没办法开上山坡,只能停在泥泞不堪的泥土路边,剩下林家母女仿佛被困在孤岛之中。
“妈,我爸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林蕊逃课成功的喜悦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被消耗殆尽。
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此刻一颗心却砰砰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林母也等不下去了。
此刻她手表已经指向早晨七点半,按照惯例,此刻的江州早就天光大亮,然而现在窗外依然黑云压城。
一开始隐隐约约她还能看到丈夫他们带着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到后来,那点儿微光也消失不见。仿佛跟着上山的众人一并被黑暗吞噬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