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他并不看好没有母族支持不得陛下宠爱的太子殿下。
陈识之给自己打了打气,努力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他和陈焕之约的是一家酒楼。
虽然说是酒楼,但其实不是很正经的酒楼。这酒楼里养了不少出色的歌姬舞姬,听说还有重金买回来的瘦马。这酒楼后台挺硬,又公开说卖艺不卖身,一到夜晚就休息,只有白天的时候营业,看起来和一般的烟花之地不同,因此是当下文人们最爱来的地方。
虽然批了这么一层皮,但很多时候官场上看的就是这么一层“皮”。
因此,朝廷这边对这个地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少官员都喜欢来这里。
陈焕之也早就知道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几个皇子都掺了一脚进来,还有几个王爷等等,获利颇丰。
若不是有这么一个赚钱的地儿,几个皇子也不敢这么嚣张。
陈识之故意约的是大堂的位置。
他和陈焕之说的是,坐在大堂里正大光明的,言官也不会说什么,倒是偷偷摸摸订个包厢没有必要,显得心虚。
陈焕之如约前来。
“小弟,你过来坐,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萝卜糕是吧,听说这里的萝卜糕还不错。”陈识之的容貌虽然不比陈焕之一般叫人惊艳,但也是一个俊俏公子哥儿的长相,看起来也是斯斯文文,是个好哥哥的样子。
陈焕之慢慢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二哥想必记岔了,爱吃萝卜糕的人不是我,是三表弟。”
他只是不讨厌吃,也不喜欢吃而已。
听见这话,陈识之的动作僵了僵,很快又反应过来,似乎很是自责,“你看我,我和你还真是疏远了不少,没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责任,竟然连你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二哥不用自责,我从小不在家里住,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陈焕之笑了笑,“二哥你以前倒是喜欢吃云片糕,口味随了娘,不知我记错没有”
“没错。”陈识之跟着笑了起来,好像之前的尴尬根本不存在,“没想到你还记得。“
“大哥二哥对我好我知道的,只是一点小事。”陈焕之伸手想要去拿茶壶,陈识之却抢先将壶拿在了手里,“你记得我爱吃的东西我却记错了你的,是我的错,我给你倒杯茶算是赔罪。”
陈焕之看了一眼那个壶。
他突然觉得长阳那个时代所编写的电视剧也不是那么虚假。
原来真的有这种所谓的“阴阳壶”。
一个壶两个胆,两个内胆里装的水也有不同。
当时他和长阳两个人一起看电视的时候,长阳还忍不住吐槽说这个桥段也未免用的太多了,她一看就能猜得到反派是怎么想的。
只是现在陈焕之自己也成为了这种三流桥段的当事人,心情就有些微妙了。
这里面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是毒药,大概率是类似五石散之类迷惑心智的东西,不然指望陈焕之做出什么伤害陈识之的事情来是不可能的。
“二哥。”陈焕之不急着喝茶,然后按住了这个杯子,“二哥觉得我如何”
“小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二哥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呢”陈焕之又问了一句。
陈识之的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总有些心神不宁。小弟突然这么问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不,不可能的吧,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小弟你是文武双全,风度翩翩,小小年纪已经是户部侍郎,前途无量,自然是人中龙凤了。”陈识之直白的夸赞了几句。
这是真的。
京城里的人都只知道有陈焕之,根本不知道陈焕之上面还有陈敏之和陈识之。
就算是陈识之自己的朋友或者妻子那边的亲眷,也总是会忍不住问起陈焕之的事情,然后用可惜或者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弟弟,对于任何一个有点自尊心的兄长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谁能忍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所有人都在里面拿你和弟弟做比较呢
如果陈焕之出生的更早一点,是他们的哥哥,可能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可偏偏是弟弟,还是最小的。
陈识之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弟弟起了嫉妒之心的了。
“兄长觉得我什么都好么”
“当然。”陈识之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弟你仕途一帆风顺,师父是当世有名的名士,好友皆是京中权贵,又与太子殿下感情深厚。这样的福气,常人能占一二就已经难得,小弟你全部都占了,难道还不是什么都好么”
“可我觉得我与兄弟不睦,好友们有难我因为职位的原因很难出手相帮,小时候跟着殿下一起在宫里讨生活,我从未觉得童年有过什么美好的事情。仕途看似风光,却步步危机,一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陈焕之的语气十分无奈,“可明明我是这样的难过,可所有人还觉得我应该是笑的开心的那一个。我不愿与人争斗,我也想要如师父一样闲云野鹤,和自己心爱的人浪迹天涯,可这个梦想,也许我一辈子都无法实现。”
说到这里,陈焕之定定的看向自家二哥,“即使如此,二哥也还觉得我运气好么”
他不知道多羡慕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能够琴瑟和鸣,有时候他甚至都宁愿自己不要知道长阳的世界有多么美丽,宁愿自己可以如一个纯正的古代人一样活下去。
可是不一样。
他在长阳那里看见的国家,一片祥和,人人都吃得饱穿的暖,小孩子甚至实现了义务教育,医疗也大部分都由国家承担。
人们可以坦率追求自己的梦想,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可以标新立异,不会被指责只会被尊重。
那是一个多么美好又叫人向往的地方。
每一次他和长阳一起出去约会逛街的时候,看见那么多的青年男女能够恩恩爱爱的手拉着手一起走,当众亲吻,而长阳却什么也没有。
陈焕之每一次,都会觉得对不住长阳。
可他答应了长阳,在长阳不放手之前也绝对不放手。
像大哥二哥,他们家庭美满,有可爱的儿女,妻子也能时时刻刻在身边,父母健在,且官职也是清闲没有什么危机。
这样的生活,几乎是陈焕之一辈子也达不到的。
陈识之停在那里。
“二哥,你腰间的匕首出来了。”陈焕之说了这么一句。
陈识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腰间,根本没有。
被诈了
陈识之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的脸色瞬间红了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在陈焕之眼里可能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戏子,在上面演着早已经被人看穿的剧目。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陈识之询问道。
“二哥你应该问我,我知道有多久了。”陈焕之微笑着端起陈识之给自己倒的那杯茶,“二哥,我知道这茶水有问题,但是你从来没有给我倒过茶,所以这一杯我还是会喝的。”
“你”
陈焕之当着陈识之的面将这杯茶水喝了下去。
“二哥,你和大哥做的事情都停手吧,你们连我都玩不过,怎么可能赢得了那些老狐狸他们不过是想要利用你打压我而已。”陈焕之缓缓摇头,“如果你们不想要开这个口,我会代替你们和爹娘说。”
“不用”陈识之直接打断了陈焕之的话,“不用你假好心,我和大哥自己会解决。”
“解决什么”陈焕之笑出了声,毫不客气的讽刺了出来,“二哥,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背后到底有多少人插手你就过来了。你身上的匕首是被涂了毒的,不如去找只动物试一试,相信会给你惊喜的。他们不敢毒死我,因为我的晋江阁掌握了他们太多秘密,我一死他们谁也别想安然无恙。但如果是你准备用来刺自己的匕首就不一样了,你死了,我不一定死,但我一定要被囚禁不少年。”
因为斗争而误杀人的,律法是可以从轻判决的。
他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兼心腹,若是太子连他都不保,那基本上也不能让手下臣服了。可一旦保住了他,太子殿下就势必要在某些事情上妥协。
这么一来,就能同时打压他和太子殿下。
而且连查都查不出什么来,因为不会有人相信陈识之是故意自杀就为了来栽赃自己的亲弟弟的。
幕后之人用心险恶,如果他们不是太小瞧陈焕之的话。
明知道陈焕之目前明面上的弱点就只有家人,他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准备呢
在两个哥哥大摇大摆的搬回来的时候,他和师父还有太子殿下就已经商量好了计策。
这两年的时间,一是了为了麻痹对方,二来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效果挺好的。
起码他已经掌握了接触两个哥哥的那些人家都是什么人,也知道了几个皇子的底牌到底都有哪些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陈焕之原本的想法是想要狠狠给两个哥哥一个教训的。
比如匕首上虽然涂了毒,但他已经找到了解药,完全可以让陈识之在狠狠吃亏的同时又怕了他。
可陈焕之还是心软了。
他放过了自家二哥。
也许这一下不够狠,不过陈焕之也没有想这么多了。
今天是长阳自主招生考试的日子,他没有什么能够为长阳做的,放过二哥,就当是为长阳积点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