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天连续不断在海面上比赛,她担心他的旧伤,担心某轮时他被其他队员干扰,担心他万一有失误,甚至还胡思乱想着,万一他最后没夺冠的话…他会不会很受打击。
不过她没有再将这些表现出来,神色温婉,充满鼓励。
他们静静地抱了一会。
陆湛弓下腰,安抚般亲了亲她的额头。蒋柔难得的乖顺,垂着眼睫,仰起小脸,像小猫似的回应着他的吻。
陆湛抱着她腰,嘴唇顺着鼻尖往下,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他最近天天训练,荷尔蒙分泌的旺盛,年轻强壮的身体就像绷紧的弓,被压抑得蠢蠢欲动,迫切地需要宣泄与放肆。
可他又不敢太过分,怕贪婪的欲念被勾起来便控制不住。他很快止住,粗着呼吸摸了摸她的脸颊,便放开了。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下蝉鸣声。
时间愈发晚,陆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长长地深呼吸后,恢复正经,低声说“好了,我必须得回去了。柔柔,我们明天训练不多,但还要讲最后战术什么,估计也轻松不下来。你明天跟叔叔去市区里玩玩,吃顿好吃的,不用再来看我了,我们赛场见。”
他叹口气,捏着她的手指也是舍不得,“我怕分心,乖。”
蒋柔点了点头,握紧拳头,“加油!”
陆湛快速地抱了她一下,依依不舍地进去了。
二、
省运会第一天。
蒋柔和蒋海国起了个大早,两人步行到训练基地。门口停着几辆大巴车,这几天天气尚可,帆船帆板项目是同时进行,约莫共有十二个市一百多名选手参赛,陆湛属于帆板rsx级,也是现在国际赛事中最常见的一个帆板级别。
除此之外,还有帆板t293团体赛、帆船470级、帆船激光雷迪尔级等等。
许多家长目送少年们上车,蒋柔和蒋海国被挤在后面,只在大巴开车前才看到坐在最后排的陆湛。
他戴着纯白色耳机,姿态闲散且漫不经心,没有其他选手们那么紧张激动。
只在看见他们时,陆湛眼睛亮起,稍稍坐直身子,将旁边活动的窗户打开,轻巧地吹了声口哨。
他朝蒋柔挤了挤眼睛,用口型说“别担心。”
但是蒋柔的心,偏偏就那么一下子悬起来了。
几个小时后,她的担心很快得到证实。
帆板比赛场地宽阔,很难像普通竞技运动那样给予观众一个可以俯瞰全场的看台,只在海岸边修建了一个灰色看台,可以目睹起航、冲线。
蒋柔在一群乱糟糟的、看热闹的人群中挤来挤去,手掌撑在额头,认真地望向海面。
蒋海国眉头紧缩说,“今天小湛要受累了啊。”
潮流适宜,但是风属于中小风向,这种风对于体型偏瘦的运动员来说是有优势的,因为整个较轻较平稳,在海面上速度无形中会快。
而像陆湛这种体力型选手,比较擅长大风向,强有力的出击,乘风破浪中的冲刺,才能展现最好的状态。
此外,陆湛在中小风向中要不断摇帆控制,寻找平衡,极消耗体力,如果后面几天遇见大风向,体能也会有折扣。
蒋柔和蒋海国惴惴不安地等着。
所有选手在海面上准备了足足一小时,风稍大些,才终于鸣笛起航。
他们能看见,陆湛整个人如利箭一般,肌肉绷紧,率先抢了先机。
他老道娴熟,挑了一个极好的航线。
但是随之绕过浮标后进入的迎风区域后,速度慢慢开始有差异,风小,陆湛不断摇帆调整角度,一直处于第一梯队。
蒋柔心跳得极快,拿着望远镜四处搜寻,可惜再往后,她去看不见了。
“爸,你说陆湛能拿第一吗?”蒋柔无奈地放下望远镜,问父亲。
蒋海国在看还拉在后面的选手,说“不一定。”
蒋海国经验丰富、猜测准确,不出他所料,陆湛在顺尾风区域被超越上来,刘明海跟打了鸡血似的,阴沉着脸快速冲线。
蒋柔看不到这些,但是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这一天的三轮比赛,陆湛的成绩不是很理想,都在三、四徘徊。
相较而言,市的选手可能更加适宜海流风向的原因,成绩都较好。
琴市选手唯独刘明海表现绝佳,拿过一轮第一,剩下是第二跟第四,总分第一名。
第二天情况也类似,陆湛早上的成绩还不错,但是到下午的两轮,风力小得可怜,已经接近帆船比赛规定的最小风速。
每轮的航行时间都在不断拉长,温度偏偏极高,灿烂剧烈的阳光直射海面,蔚蓝的海水泛着灼灼的金光。
比赛渐渐变得冗长难耐。
看台上的观众们也没第一天那么多,大部分都去看更有趣味的帆船比赛。
蒋柔将父亲给带来的遮阳伞丢在一边,攥紧望远镜看向海面,这次,他们坐到了终点线附近的看台。
天气炎热,纵然已经下午三四点,但是高温仍不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炎热带来的特有的躁动,海风也没有凉丝丝的感觉,反而裹挟着湿气,浑身感觉黏腻不适。
“省运会比赛一共持续四天,现在是第二个比赛日的第六轮比赛,大家可以看到,天气非常炎热,但我们的选手们不惧高温,仍在海面上拼搏——”
“来自琴市帆板队的刘明海暂列第一,紧跟着的是来自市的两名小将,孙以军和于宁,都是年仅十七岁,然后是琴市的陆湛,他是前年省运会的冠军,因背部受伤而修养一年…”
“陆湛是我国‘帆船第一人’刘成闵的外甥,曾在帆船项目中得到过非常好的名次,他的转项也让刘先生大为惋惜。此次比赛他的状态不佳,现在总成绩暂列第五名,是天气原因还是个人状态?抑或是保存实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女记者官方地播报引来蒋柔皱眉。
但是她知道,陆湛成绩确实不足够好。
已经有帆板从海面上飘过来。
蒋柔整个人站在下层看台的最边缘上,隔着白色栏杆就是海,仔细地搜寻陆湛的那艇小红板。
因为风小,所有的选手都握紧帆杆,身体下蹲、起伏、用力,臀部外顶,竭尽全力,但是速度也不见快多少。
如果速度快这样的姿势会感觉潇洒、与海拼搏,但是速度慢,看上去有点点辛酸。
蒋柔很快在望远镜中找到了他,他还是在第一梯队。
少年身姿挺拔,神色坚毅,冷静而沉稳地操纵帆与板,尽量利用海水而不是风向,往前冲。
他好像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心态平稳。
灿烂剧烈的阳光打在他侧脸,拉下倾斜的阴影,短短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的,古铜色的脸颊边一汗淌下,顺着滚过脖子上的经脉,滑过凸显的锁骨。
蒋柔眼睛贴在镜片上。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眼睛微微眯起。紧身冲浪服毫无疑问被海水与汗水浸湿,天气很热,他裸露出的肌肤有海水快速被高温晒干后遗留的白色痕迹,是盐霜和碎屑。
一天的比赛,蒋柔坐着站着都感觉受不了,更何况他已经连续这么久。
曾以为三四月份天冷时的比赛时难熬的,现在想来,高温下的闷与湿、燥与黏,更是令人受不了。
马上冲线。
快啊快啊。
蒋柔心里催促道。
“柔柔,你慢点!”
蒋柔看得太认真,几乎要从栏杆上翻下去,蒋海国拽住她手腕往后提了提。
“这不公平啊——爸爸——”蒋柔看见陆湛是三、还是第四过的线,放下望远镜,抱怨道“这鬼天气这个样子,对陆湛而言就是很不公平啊!”
“你看他每次都是第一梯队,但是每次都在三四名,他操作没有问题,是这种小风速对他不利啊!”
蒋海国一点也不急,说“所以帆板比赛也不是一局或者一天定胜负,这个不稳定性本来就是很大的,有时候运气的确重要。”
蒋海国说“所以说,帆板比赛也没有世界记录,因为水流水速、风速风向都是不同的,只有最好的成绩。”
“如果这次都是中小风导致的成绩不好,那陆湛就应该好好思索下,他该如何克服中小风的问题,打败对手。”
蒋柔不说话了。
她心疼他。
蒋海国笑了笑,说“其实他做得已经很好了,毕竟还年轻么,而且这样的自然条件,他还能保持在前几名,只要积分差得不太远,明后天还是很有希望的。”
今天比赛进入尾声。
陆湛往前进了一名,第四名。
“很好了。”蒋海国眼底有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