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河村里种的地瓜、土豆、玉米等物,就都是海外商人带来的‘洋物’。
大晋——土地丰饶,地域辽阔,尤其似燕京等地更是富贵奢华所,洋商们爱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包括女人。
神秘美丽的东方女子,很受洋商们的追棒。
于是,理所当然的,似南寅这等‘洋娃娃’应世而生。
不过,不比胡人,洋商的数量终归有限,且,他们是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守大晋律法,就算爱慕晋女,亦是置下田地,正经的纳妾娶妻,反正以他们的身份,名门贵女娶不到,顶多就是小家碧玉,甚至乡村农户,就算置聘礼……能费几个钱?
洋商的孩子,晋国百姓们鄙视归鄙视,大多活的挺不错,比胡儿强上百倍,怎么南寅就沦落到当海盗了?听说还是十来岁就入伙……
“说说呗!”姚千枝捅捅他,挺好奇。
南寅依然高贵冷艳,看都不看她一眼。
姚千枝就轻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南寅,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觉得我算计了你,不是真本事。不过,自古有言成者王候败都寇,你都被俘虏了,就是冤破大天都没用。”
“我观你人品行事,不像梗着脑袋硬找死的,既然没跟我拼命,就说明你还想活。”
“婆娜弯……已经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我不可能还你。不过,我自认有容人之量,信人之德,我手下三万余兄弟,大半都是被我俘虏投靠来的,如今不是照样一身官衣儿,高官得坐,俊马得骑吗?”
不在玩笑,正色起来,她道“南寅,就算你在充州打下诺大名声,掌一岛权势,但,只要不脱离大晋国土,终归匪不如官。”
“我姚千枝从来不亏待人,你手下的兄弟,我保证一视同仁。”
姚千枝说的确实很真心。南寅能在这个年纪握婆娜弯一支海军,能力是无需置疑的……虽然晋山上万余的土匪势力很多,但陆军,怎跟海军对比?
姚千枝手下三万多人,大部分都只会狗刨啊!一个能拿得同手的海军将领都没有,就连她,都不大善长海物。
尤其,据归降的海盗说黄海附近的海图航道,基本都掌握在南寅手里,怎么去扶桑,朝国,三洋等等的安全路线,亦只有他知道……
当然,这些国家不过是大晋附属国,姚千枝真下力气打听未必打听不到,但……有捷径为什么要走大路?
她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和金钱,能早一天跟外洋通商,她就能早一天扩展势力。
南寅就是悬崖边上那跟垂下的绳,借着他的力,姚千枝就能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顶峰。
“归降吧,归降了有官当。”还有肉吃。她苦口婆心的劝,见南寅依然无动于衷,跟死人一样,不由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未报的大仇,你告诉我……”我给你解决。
——爸爸去揍他!!
姚千枝夸下海口,不过随意承诺,逗他开口才好细谈,谁知,不晓得哪句话触动了南寅,本来一动不动的他突然转头,“未报的大仇?为官做宰?呵呵……”
“我的仇人多了,你都能帮我报?”他冷笑,一双蓝绿鬼眼闪动着,仿佛愤怒和嘲笑的光。
“谁呀?谁呀?说吧说吧,慢慢商量吧,天下哪有弄不死的人。”姚千枝连声保证。
别的不敢说,杀人她最在行了!!就算南寅的仇人是加庸关姜企呢,她都能蹲人墙头,一刀抹脖子,佛衣而去。
姜企咱们刚合作完,我银子还没捂热呢!
姜熙咱们刚分开,你唤我‘熙弟’的声音还犹在耳,你就要杀我爸爸!
霍锦城姜企——是我姨父,虽然宠妾灭妻吧,好歹守边有功,与国有利,这么杀……不太好吧。
“天下没有弄不死的人?呵呵……”南寅勾起薄唇,冷笑两声,一双鬼眼淡漠的看着姚千枝,他道“我的仇人,就是大晋国最尊贵的女人和最有权势的男人。”
“谁?我吗?”姚千枝一愣,没反应过来。
“当朝太后韩良儿,外戚首辅韩载道。”南寅咬牙,一字一顿的说。
南寅有仇人——当朝太后和太后亲爹。
权倾朝野韩首辅!!
姚千枝……
“什么情况?”她有些不敢置信。
南寅——应该就是普通的本土海盗吧,观他姿仪作派,日常坐卧并不像贵族模样——姚千枝是惯见霍锦城的,这位累世书香,哪怕落魄到极点,仪容姿态都跟常人不同……
那是刻入骨子里的优(装)雅(逼)贵(犯)气。
南寅好看归好看,并无那等气质。
就很普通的——额,海盗。
“我的仇,算是惊天秘密,事关性命……你敢听吗?”南寅嘲讽笑着,没等姚千枝回答,就自顾自的道“我父乃三洋人南德怀,母为徐氏……”
南寅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眸中,却藏着深入骨髓的恨意。
却原来,南寅生父是三洋人,洋文名字暂时不考。取了个晋名叫南德怀,他在三洋身份不高,是奴隶的孩子,相貌还差,不甘命运就逃跑做了海员,在洋商们的船上做活,几年下来很是挣了些银子。不愿回三洋受罪,他就准备在晋朝扎根。
想当然的,扎根的前提条件——就是娶妻生子。
他是洋人,银钱不多,相貌还差,孤身在外连个家人都没有,一般姑娘都不愿意跟他……
“我母命苦,自幼被卖做童养媳,十七岁便跟十二的‘丈夫’圆了房,转年生下一子,谁知孩子刚刚满月,‘丈夫’就一病死了,夫家婆母嫌她克人,便要生葬她下去伺候‘丈夫’,恰好我父遇见,花了十两银买了下来。”南寅目光空洞,低声说。
而且,不止童养媳,买一送一,还有那‘丈夫’的儿子。
夫家婆母七子八婿,根本不缺孙子,不愿白养活口人,就一并给了南德怀。
南德怀也不嫌弃,带着母子俩辗转来到燕京附近乡村,置下田地定居下来。
“我父是三洋人,并不如常人般觉得我母晦气,反到待她甚好。两人一无妻,一无夫,彼此相处甚好,没过两年,我母便改嫁了我父,转年生下我。”
“我们一家四口……”包括前头哥哥,“活的辛劳安乐。”
“父亲种田,母亲织布,哥哥读书……日子过的平顺,转眼几年,哥哥年纪大了,娶了隔壁村子的姑娘孟氏为妻……”说这些儿,南寅眸光突然闪了闪,紧紧抿起嘴角。
“孟氏脾气娇横,又进门生子,日常对我父洋人身份,我母二嫁他人不大看顺眼,时有争吵,但终不过日常琐事,算不得什么……若一直这样下去,或许平平淡淡一辈子,亦是幸事,谁知……”
南寅清楚的记得,那一日父亲跑船时的好友来了燕京,邀父亲喝酒,父亲便带他去见,本说当夜便归。但酒席间,他觉的无聊,就闹着要去看船,父亲犟不过他,就带他去了,在船上住了一夜,转天回归乡里,谁知……
“……说是夜间着了火,村里人都睡着呢,等发现时已然救不了。我母,哥哥,嫂子并侄子,全都没救出来……”烧死了。
南寅哑声,“官府是那么判的,父亲却觉得不对……”
南德怀是跑船出身,正经走过见过的人,海上飘泊那么多年,经验他是有的,打眼一看就觉得事情不对,火起的突兀。
不动声色的仔细检查了,他断言这火乃是人为。
并将怀疑和证据告知官府。
谁知官府并不受理,反言南德怀污告,蔑视官员,打了他二十板子。南德怀不服继续上告,结果当晚就有人蒙面持刀上门,要杀他父子命口。
要不是南德怀手上有功夫,他们父子俩说不定早就凉了。
“觉得事有蹊跷,我父在不敢在县中告官,带着我逃出村子,本欲进燕京,谁知城门上反贴了我父的画像,说他是江洋大盗,拿住死活不论,还有赏银。我父子举步艰难,惶惶出逃,辗转到了充州。”
“充州临黄海,父亲想做老本行养活我,可第一次跑船就遇上了大浪,直接葬身海里了。”南寅闭了闭眼,“从此,我就一直在海上讨生活,逐渐长大,十五岁入了婆娜弯,一直到如今……”
“哦!这样啊!”姚千枝捏了捏下巴,神色有尴尬,“你们家还真是……”挺倒霉的呀!!弄得她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人家孩子凄惨到这份儿上,她要在说‘不归降干死你’这种话,是不是有点灭绝人性了啊?
“你家人死的冤枉,跟韩家有何关系?”她犹豫了一番,终归还是开口。
韩家——虽然比不得霍家世代书香,同样是燕京里一等一的人家,高官得坐,俊马得骑,做甚要害南家人?“你要说是韩家某些纨绔子弟做恶,我还能理解,但你斩钉截铁就说韩太后和韩首辅……”这样的人物,南家够不上吧?
八杆子打不着!!
姚千枝真心觉得很疑惑。
“十数年前,我初继承婆娜弯时,曾回过燕京一趟,想为母兄迁坟。那时正值小皇帝登基,皇族坐高台受万民跪拜,我看见了韩太后的脸。”
南寅目光冰冷,一字一顿,“那就是我嫂嫂,孟婉儿!!”
“啊!!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姚千枝‘呼’的起身,双眼圆瞪,是真惊了,“你认得清?说不定是人有相似呢?”她几乎不敢置信的问。
那是一国太后啊!!!怎么会成了南寅的嫂子?
“嫂子嫁入我家三年,朝夕相处,怎么可能认错。”南寅冷笑,目光像染了冰渣子似的扫过来,“人有相似?呵呵,相似到一模一样,连颊边红痣都相同?”
“额。”姚千枝就有些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