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各找不顺眼的目标, 都有了主儿,姚千枝当然不例外,所谓擒贼先擒王, 她肯定是奔着南寅去的。
这位充州最大的海盗船长,相貌挺好看, 气势亦惊人, 这么热闹的场面, 如此多娇的美人,他竟然能端着杯酒轻轻抿着, 头不抬眼不动的端坐案后,一脸无动于衷。
看来还是个冷酷型。
姚千枝眯眼打量他。这人二十七, 八岁的模样, 身材高大, 却并不魁梧,反而有种削瘦的流线感,弧度看起来很完美, 四肢修长, 结实有力,尤其是那双手,莹白如玉,竟不像男子的。
黑发披肩,长眉如墨, 鼻梁挺直, 薄唇微抿, 一双如星般的眸子半闭着,火光照射下,隐约透着股淡漠的光。
他那眼睛的颜色……一蓝一绿?
波斯猫啊??
怪不得幕三两说他是鬼眼珠子呢!!
看着南寅高大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和深邃的轮廓,姚千枝了然的点点头。
这人应该不是纯种的晋脉,亦不是似苦刺,胡狸儿等晋胡混血……大概有西方人的血统,应该是日耳曼族的那类。
看轮廓五观,实在太明显了。
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姚千枝见他无甚动静,面无表情的,便没说话,而是端起壶给他倒酒,并不咶噪,亦不动手动脚,很是乖巧的模样。
她是受过正经间谍训练的人,虽然后来打黑拳了没用上。但如何应对南寅这类人,她还是明白的,果然,见她这般‘懂事’,南寅微侧目,给了她个冷冰冰的眼神,到没驱赶她。
空场上,没寻着‘主家’的姑娘们载歌载舞,把新学的几支曲子全跳完了,幕三两见状,便笑着建议,“蒋大副今日生辰,岛上兄弟们合该热闹热闹,奴奴瞧着此地窄小,应有许多兄弟未至,到不如让奴奴姐妹们前往探视,博君一笑。”
婆娜弯万人的大岛,哪怕不算岛众,只说小头目都不可能只有眼前这几百人,幕三两的意思很明显,她想把姑娘们分开支出去,各处表演,算没白来。
“他们都粗鲁的很,怕冒犯了姑娘们。”蒋琼眼珠一措不措的看着幕三两,嘿嘿笑。
“到无妨的,姐妹们都是随和的人。”全吃过见过,怕你们?幕三两含笑,“这山长路远的来岛里一趟,怎能不多见见?”
人不支出去,怎么搞事情?
幕三两柔柔的劝。
谁知蒋琼误会了,摸了摸的后脑勺,他觉得‘女神’是想给姐妹们创收,散出去多见个人,指不定就多得份赏钱儿,“那成,就听幕姑娘的。”他憨厚的说,不愿驳了‘女神’的意。
随口吩咐人把姑娘们带到寨子里,这百多姑娘,除了留在众头目身边和几个围着火堆跳舞的,其余约莫七,八十人。以苦刺和王花儿为首,都跟着海盗走了。
上首,南寅见状拧拧眉,张口似想阻止,一旁姚千枝目光微闪,一把摸他大腿上……
南寅手一抖,酒杯落地,霍然起身,满脸通红,把什么都忘了。
哦!!这不是个冷酷boy……赶情是个纯情型,姚千枝看他羞的脖子都红了,不由抚唇想。
南寅没拦,郭琼说的话就算好使。空场上,苦刺和王花儿打头,领着一众姐妹敛身退下。
由海盗领带着,往寨子里走。
半路途中,不知哪个吵吵嚷嚷混说起来,竟道山下岛众清苦,大副生辰大喜日子,该让他们也沾点光,见见美娇娘才是。
婆娜弯中层次分明,能住到山上的,俱都是小头目和他们的家眷,余下普通海盗,都是住山下窝棚的,日子过的挺清苦,尤其是那些老弱和半大孩子,不少连海岛都没出过,天天就是下海捞鱼,田间种菜,好不容易赶上回热闹,哪能忘下他们呢。
“劳烦姐姐们走一趟,不拘干什么?唱个曲儿,跳个舞儿也是好的呀。”就有人这么说,“全当让土巴子开开眼。”
“既出来了,就听各位大爷的。”王花儿便低眉顺目的应。
领路海盗们面面相觑,一脸犹豫。
“怕什么?一群娇姑娘,你怕她们吃了你啊?”提议那人,郭浪儿翻了个白眼儿,胳膊拐着领头海盗,“大分,我记得前儿你弟弟还提起幕行首,巴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会儿好不容易人家来了,又愿意大黑夜的下山,你想拦?”
“你弟弟知道了,不得飞起来咬人啊!!”
“我没说要拦啊!这不往前走呢吗?”叫大分的海盗咧了咧嘴。
“不拦就好。”郭浪儿嘟囔着,眼神闪烁,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的害怕忐忑,偏还要装若无其事……他演技没那么高,表情一时就有些古怪。
后头,苦刺看见二话没说,偷空就给了他一脚。
踢的郭浪儿呲牙咧嘴的。
借着月亮光,一行人很快来了滑车前,顺利下山,来到海盗聚集的窝棚处,乌鸦鸦大群人围拢过来,姑娘们毫不惧场,载歌载舞跳起来,迷的海盗们两眼发花……
正热闹着,苦刺拽着郭浪儿,一行五人小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群里。
摸黑探路,脚下无声,探身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她们来到了在山上远望时瞧见的海沟——婆娜弯大船停靠所在。
似是一处山石堆砌的海内弯,修了个小小的码头,铁柱悍成的石墩,上头大腿粗的麻绳栓的紧紧的,麻绳尽头,数十艘木板相联的大船飘在海上。
大船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小船。
“是谁?”一步刚迈进码头范围,就有人举着火把高声问。
“是我,是我,大浪!”被苦刺一脚踢出来,郭浪儿连声喊。
“哦,是你啊!!巡查队那个姓郭的是吧?”来人放下手中的大锣,皱着眉问他,“船泊重地,等闲人不得随意靠近,你速速退去。”
“今儿大副生日,请的春风楼众女娘,船长怜咱们做事辛苦,特派人来犒劳,我这不给姐姐们领道儿来的嘛!”郭浪儿嬉皮笑脸的欠身,让出苦刺等人。
“哎哟,还有这等好事。”码头看守的共两队十人,闻言全凑上来,“长的怪好看的呀。”
“上回请幕行首的时候,好像没见过这几个……”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还惦记着。”
“咋不惦记?那回跟我的小娘子长的怪俊。”
“怎么还有胡人?这眼睛蓝汪汪的,还有点像船长!!”
十个大孤老爷们,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苦刺等人娇娇嫩嫩,凌罗遍身,打鼻子一闻透着股香气,水灵灵往那一戳,他们便像蜜蜂般凑过来,舔脸凑趣儿。
火把插地上,示警用的大锣都扔天边儿了。
见他们这般,苦刺勾了勾嘴角,领着一众姑娘上前,揽脖子勾腰,美的几个大老爷们两眼冒桃花,“这大姐……”舔着脸,他们刚想勾搭两句,突然间脖子一凉,微微刺痛。
“咦?”不明所以,下意识去摸,借着火光瞧,满手的鲜血。
这是让人抹脖子了?“啊啊!!”刹时间反应过来,巨痛袭心,吼叫声破喉而出。
然而,没等喊两声呢,心口就是一凉,低头看,明晃晃的银钗插进胸腔,正正透心而过。
十个大老爷们,连点水花儿都没打出来,眨眼间丧命在五个姑娘手里。
一旁,郭浪儿眼睁睁看着,觉得血都是凉的,背后透寒气,裤裆都快湿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拿过来。”一脚踹翻搭在身上的尸体,苦刺寒声。
“哎哎哎,来来来了!”郭浪儿忙不迭的回,从后腰处摸出几个小水囊。
苦刺伸手接过,诸一分给几个姑娘。她们从旺城出发,换船的时候都是让搜过身的,除了衣裳首饰,几乎什么都没带,就连方才杀人的家伙,都是银钗磨利制的,更别提水囊了。
无声无悄,姑娘们拎着水囊来到码头铁柱旁,拔出塞子,把里头的桐油浇在麻绳上,苦刺举起火把凑近……
‘呼’的一声,火焰升腾而起,麻绳‘吱吱’作响,没一会儿就烧断了。
它一断,不远处海面上停着的大船小船失了牵引,悠悠荡荡的,竟然飘走了!
“成了,给霍师爷那边传信儿。”见船飘走,苦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随后转头吩咐。
“是。”几个姑娘应声。返身将早收拾好的枯枝败叶从树后拎出来,聚堆点燃,盖上湿衣……浓烟滚滚,笔直升腾而起。
手脚麻利,将十具死尸踢进海里,苦刺四下望望,见在没不妥的地方,便扬声道“走,咱们进林子!”先躲起来看看情况。
“是!!”姑娘们撕下碍事裙摆,大迈步奔进树林。
“等,等等我……”郭浪儿被落在后头,一叠连声的喊,慌忙忙追上去。
——
距婆娜弯五海里,一处海礁后,二十艘江船停在那里。
黑娃娃站在船头,举着个被称做望远境——姚千枝友情——的奇怪东西,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
远处海弯,薄雾笼罩,明亮月色下,天空中一股黑烟若隐若现,黑娃娃精神一振,定睛细瞧……返身往船舱跑。
一掌推开舱门,“霍师爷,姜千总,婆娜弯那边,大当家传来信了!!”他大声喊。
“哦,在哪儿?”霍锦城猛然站起身,姜熙亦抬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