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是这样的。
玄解恍恍惚惚地想,任由火焰瞬间燃烧理智,蔓延开来,将四周化为火海。
烈火沸腾了起来。
沧玉睡得很深,常年挂在脸上的镇定神情已荡然无存,两根签子被丢在了地上,天狐的手安放在枕边,露出光洁而空荡的掌心。
他熟睡着,气息悠长,雪白的头发垂在额前,看上去竟有几分乖巧温顺。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赤红色的落日变成了浅灰色的月光,朦朦胧胧氤氲着,好似海上潮生的雾气化作一条轻柔美丽的薄纱,隐隐约约伴随着阴影笼罩在沧玉的脸颊上。玄解凝视着他,觉得早已看习惯的脸此刻竟有几分陌生,好似对方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存在,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异兽俯身抱着天狐,下意识化成了原型。
木床不堪重负地叫唤出声来,几乎崩溃,玄解只好将身体稍稍缩小些许,这才勉强支撑住了他跟沧玉,粗糙的铠甲烧得被褥皮焦肉烂,皮肤上湿润的汗珠在异兽靠近的瞬间就消散无踪,这个形态让玄解感觉到了些许安全感,他就这么圈着沧玉,如同当年天狐在藤网之中拥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夜深了之后,玄解才重新化为人形,将外衣披上身,走到地上去将那两根木签子重新捡了起来放在桌子边上。
他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那些曾在心中蠢蠢欲动的响音,还有那无穷无尽燃烧的火焰,如同贫瘠荒凉的圣坛被再度点燃,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跟玄解所以为的答案不同,力量未能满足他,吞噬梦魇的能力都无此刻这般满足,真正让他感觉到安宁的是沧玉。
夜间的渔阳很宁静,在心魔以为沧玉的身体被杀死后,玄解一直专心于照顾沧玉而很少出去过,当天狐沉睡后,异兽索性连凡人都懒得伪装了,他一直待到店小二都恐慌他们俩是不是饿死在房间里,时不时会来敲门询问一番。
玄解懒得应付,却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小的凡人计较。
沧玉的确伤得很重,魇术本身就极为玄妙,倘若入梦者认为自己活着,那梦魇中发生的任何事都无法摧毁他;倘若入梦者以为自己死去了,他身上便会出现真正的伤口。
在天狐失去意识的那些时光里,他胸膛的伤口一直变化着,有时候好,有时候坏,几乎成了玄解的噩梦,血淋淋的洞口空荡荡的,那颗跳动的心在利爪穿透时就已经粉碎。他压根不在乎那个冒牌货,因此下手毫不留情,同样明白入梦的绝不会是沧玉本身,可是明白不等于安心。
他仍旧觉得茫然而孤独。
仿佛沧玉会顷刻间将他抛弃于此。
玄解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直到那双眼睛再度睁开来,放出熟悉的光彩,那面容上的神态又再度让他的心活跃起来,恐惧感仍残留了片刻。
异兽的唇轻轻贴在天狐的额头上,沧玉方才还炙热的身体又再度冰冷了起来,他瑟缩着躲进了被子里,眉毛微微皱了皱,也许是因为疼痛,还有可能是因为寒冷。玄解当然知道沧玉既然回来了,那个东西显然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在火灵地脉的时候,沧玉喜欢戏耍猎物,他很少出手,倘若出手,绝不会留任何活口。
与玄解不同,沧玉杀死那些小妖时快得仿佛害怕他们会感觉到痛苦。
那个东西,那个占据了沧玉身体的东西想必死得同样轻松容易。玄解的目光暗沉了下去,他喝了一杯冷茶消化火气,可茶盏最终没有留住,在他掌心里化为了齑粉。
没必要再为死去的东西愤怒。
玄解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又回到了床上去,将沧玉抱入怀中,他听见了对方稳定而平静的心跳声,终于安心入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想点奶茶的那位读者,别喝,容易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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