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偶尔还是会清醒个那么几分钟的,只是意识和身体总连接不到一起,那种感觉就像是浑浑噩噩的一个梦隐约感觉得到什么,但模模糊糊的,什么都不够清楚。
他呆怔在原地,脸上青红皂白不停闪烁,时而羞恼委屈,时而惊愕万分。
他茫茫然地回忆着那段时间,思索得越是久,那段时间的记忆和感觉就越是连贯。
每一件事,每一句话。
梦境渐渐地清晰起来了,并且成为了现实。
杰森还坐着,这才意识到太阳已经落下,月亮却还没有升起。
这个小公寓的位置非常好,只要坐在窗边,就能在任何时候都沐浴到阳光。
这应该是罗拉仔细挑选出来的地方。
她喜欢很多东西,但在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里,她会觉得最好的那一样无疑是阳光。
罗拉于是杰森忽然走了一会儿神,他想罗拉她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喜欢阳光吗
她大概是知道的。
也许知道的不能算是很多,但她肯定是有所猜测,而她的所有猜测一定是包含了最正确的那个猜测的。
她和她的男孩子提起过莱克斯卢瑟,但她没有提起过超人。
就算是他们走在街道上,超人的身影就在他们面前的橱窗上一闪而过,罗拉也会急匆匆地别过头,或者恰好就被其他某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她没有提起过超人哪怕一次。
从这里往窗外看,能看见纽约市的边界,皇后区给人的感觉并不干净、整齐和优雅,但在蒙蒙的夕阳里,那种仿佛即将熄灭的篝火所特有的黯淡而温柔的光芒里,这份杂乱和陈旧也显得无比温馨。
一直到月光淅淅沥沥地泼洒在他的面孔上的时候,杰森还坐在原地。
他慢慢地想起了在他神智混乱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他反复回忆,确保所有的细节都被他了然于心,就像一个游荡在身体之外的灵魂缓慢地融入了他的身体。
在梦里也是隐约有所感觉的。不甚清晰,但意识和思想、行为和存在就像树暴露在地面的部分,而感觉就像扎根在土地最深处的根。
感觉一直存在。
吃饱了喝够了会感觉满足。
骨骼扭曲和断裂都会感觉疼痛。
被抱在怀里和按在床上亲亲摸摸的时候会感觉快乐。
相拥着陷入酣眠的时候会感觉安稳。
会因为各种感觉一直注视着使他温暖和舒适的人。会反反复复地描摹她的面孔,聆听她的每一句话,解读她的每一个表情和音调,会熟悉她的味道,享受她的触摸。
因为被喜爱而专注,然后因为这样的专注和温顺得到更多的喜爱。
然后杰森忽然就从那短暂的、灵魂与身体完全分离的几个月中脱离了出来。
在这几个月之前,在他死而复生之前,那曾经的、过去的十五年重新主宰了他。
他是已死之人,前任罗宾。他曾经是蝙蝠侠的助手和布鲁斯韦恩的养子。
他在那几个月里,他是罗拉的男孩子。
但剥离掉了这一切之后,他是,也只是杰森托德。
他的灵魂又重新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又变得空荡荡的,这空荡很快就被另一种东西所填满,那是被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暴怒和戾气,那是死亡和仇恨,它们正如狂风般在他的胸肺中翻腾。
他的血液如岩浆般滚烫,但他的心口却在发凉。
杰森猛地意识到这是罗拉的泪水。
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可闭上眼睛之后,他反而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个红头发绿眼睛的女孩儿。
他从胸腔深处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用力地睁开眼睛,把那些酸胀和不知名的愁绪狠狠地压了回去,他凝视着月亮落下和太阳升起,直到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他的眼睛和面孔。
罗拉早就走了,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杰森当机立断地离开了这间公寓。
但几分钟之后他又急匆匆地破开门闯了进来,他气息有些不稳地跑到客厅,拉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熟门熟路地从各种乱七八糟的小饰品下面翻出了一袋糖果。
他抓了一把糖塞进衣兜,有几粒糖果从他指缝里漏出来,掉在地面上,他赶紧把它们捡起来塞回衣兜。
他站起来要走,可又停了一下,随即把整袋糖果都从抽屉里拽了出来。
他怀里搂着着这袋糖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