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知道……看见一朵脆弱的百合绽放在尸山血海中是什么感觉。
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他的身躯, 却不妨碍他从缝隙中观察那个突然出现在任务现场的女孩。
可能十一二岁?或者更小一点。
及腰的长发在身后编制成辫子, 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 碧绿色的宝石镶嵌在惨白如纸的面孔上, 明明害怕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踉踉跄跄地行走在尸山血海中。
【还……还有人活着吗?】
【有人在吗?】
【有……有谁在这里吗?】
颤抖的声音比奶猫还细, 走路也磕磕绊绊的, 一枚手里剑就能要了她的命,他居然以为是突然出现的敌人,还小题大做地躲到树上。
一声微不可查的申吟让她眼睛一亮,却让他不由皱了皱眉——在这个地方还出现他以外的活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女孩奔向前方的时候甚至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以至于鲜血瞬间浸染上白色的衣服,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一个躺倒在地的男人身边,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 就被寒光晃地微微眯了下眼——意识模糊的重伤者本能地朝她挥斩刀剑。
那动作在他眼里慢到不可思议,但她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被溅了一脸的猩红血液。
生命这种存在于战场而言……真的分文不值吗?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那里原本有一柄苦无, 转而又望向因为过度惊吓而不敢动弹的女孩。
静谧的深林里,微风将浓郁的血腥味送进每一个角落。
片刻之后, 她站起身, 狼狈地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鲜血, 但并没有什么用,最后只是让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更加醒目,【谢、谢谢!请、请问能让我见一下你吗?】
小心翼翼地口吻听上去很可怜……但不关他的事。
她只等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可能害怕他丢下她离开,语速急促而慌乱,【你好!呃……日语能沟通吗?我是花野弥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每次只会出现在特定的人身边,如果这附近只有你在话……那应该是你没错了,时间和时长都不固定,但都不会超过一年。】
【总、总之,以后请多指教!】她朝着他右手边的方向躬下腰,维持着这个姿势又等待了一会,才垂头丧气地嘀咕着,【你还在吗?这次如果给你带来麻烦的话……能不能送我到有人的地方去?】
这种荒谬的说辞以为他会信?说是召唤兽可信度或许还高些。
这么想着的他在看见女孩终于不安地想要自己摸索方向走出树林时……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走这边。】他听到自己说。
【是!】
……
【……你不要总是欺负佐助。】
这两个人总是不对盘,虽然母亲觉得这样很热闹,但在他眼里看来完全就是鸡飞狗跳,年龄相差这么多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闹的。
他开始有点后悔帮她打消父亲母亲的怀疑了,可能直接把她丢给止水还好些,至少他能清净下。
【只不过想让他叫声姐姐哪里算是欺负了?】她停顿了一下,期待地看着他,【你也应该叫我姐姐。】
【……等你的智商和年龄同步了再说吧。】
【???】
【哈哈哈哈!不要这么说弥生嘛!】
她的不满在看见突然出现的止水时顿时烟消云散,迫不及待地跑到他面前,脸上绽放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止水!鼬又欺负我!】她熟练地将告状与撒娇结合在一起。
止水亲昵地揉揉她的发顶,【我懂我懂!等会帮你好好教训他!】
对上女孩得意的目光,他在旁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能小孩子都爱亲近比自己大的人?
就像佐助喜欢缠着他一样,她喜欢跟着止水身后跑。
所以止水死亡这件事情……是瞒不下的。
她是个敏感又聪敏的女孩,他只不过在她问起止水的时候选择沉默,她就察觉到了什么。
意料之外的是,她没有哭。
生机盎然的绿色眼眸顷刻间黯淡下去,他能明显感觉到她正在慢慢枯萎,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垮了一般。
许久之后,她说,【是吗……妈妈也死了。】
两个人都没有安慰对方,那种行为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反而还会将刚刚止血的伤口重新撕开,他们都已经精疲力尽到不想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最后只是静静地在山顶坐了一夜。
直到破晓时分,第一缕晨光刺穿阴霾。
【鼬,】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是承诺,也是誓言。
本质上异常固执的女孩将它履行地很彻底,哪怕后来他成为叛忍加入晓,她也从没有离开的意思,始终坚定地相信他,陪伴他。
木叶村、宇智波、父亲母亲、佐助……她什么都没有问,甚至会因为害怕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伤口,再不提以前的事情。
那晚她不在,她不清楚他做了什么,如果……
敏锐的少女很快就察觉到了他情绪的紊乱,【不管发生了什么,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我看来,鼬所做的每件事情都一定是对的。】
这句话犹如从浮木般,让几乎溺死在绝境中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疲惫地喘息。
晓组织的所有人都知道花野弥生是宇智波鼬的软肋,也是逆鳞,谁碰谁死。
比如让迪达拉因为某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直接躺了四个月不能动弹,如果不是佩恩及时制止,那家伙会当场死亡。
他借此警告所有人——【不要接近她,一步也不可以。】
加入晓之后,他们所生活的环境自然不像以前在木叶村时那般安逸,他只能时时刻刻把她带在身边,不敢把她放在安危不明的小村庄,也不敢送她回木叶。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