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珀尼亚在他人生最初的八年里, 是看不到这个世界的。
他和他的孪生哥哥不一样, 亲兄弟缇琉利乌一诞生就觉醒了海神眷者的力量, 不仅如此,他还继承了母亲的翠绿色双眼,像是最美的翡翠。
年幼的凯珀尼亚只能够沉默地聆听着外界, 母亲告诉他,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什么是黑色呢……大概就是黑暗的颜色了。
难怪他什么都看不到,原来是因为被黑色蒙蔽了双眼吗?
“不要担心!等到凯珀尼亚觉醒的时候一定就能看到了!”他的母亲这样温柔地告诉他, “我的凯珀尼亚一定能觉醒为神眷者的!”
那个时候, 他年幼的兄长活泼而热情。缇琉利乌和身为普通人的异母兄弟们不一样,因为一诞生便是神眷者, 于是格外受看重,每天被父亲带在身边, 每当缇琉利乌在夜晚回到母亲的寝宫时, 会和他烦不厌烦地描述他今天看到的美丽世界。
凯珀尼亚曾经问他“花是什么样子的呢?”
缇琉利乌“花有很多的颜色!像妈妈一样!”
凯珀尼亚“……想象不出来。”
缇琉利乌“没关系哦!我就是弟弟的眼睛!我会一点点描述给你听!”
“说起来凯珀尼亚的头发是和父王一样的金色呢!我的发色太淡了, 看着既不像母亲的也不像父王的,真讨厌!”
缇琉利乌很照顾他,想尽了办法逗他开心, 也许那个时候, 缇琉利乌和母亲都认为, 是因为缇琉利乌在母胎里夺取了太多的力量, 以至于凯珀尼亚的双眼一诞生就蒙着阴翳。
在凯珀尼亚八岁以前, 他们母子三人过着最幸福的日子, 生活中的不满大概只有凯珀尼亚的双眼, 以及父亲到处惹来的风流债,和齿续在缇琉利乌之上的几个异母兄弟们了。
凯珀尼亚很羡慕兄长的天赋,更向往兄长能够看到的世界。缇琉利乌生来就是站在日光下的人,海神眷顾他,父亲偏爱他,母亲以他为傲,他有他所没有的一切。
于是凯珀尼亚无数次偷偷在万神殿里祈祷,恳求任意一位神灵能降下祂的眷顾,不管是让他成为哪一位的神眷者都好,只要能给他一双明亮的双眼就够了。
这样的话,他也能帮上母亲和哥哥了呢!
母亲说的没有错,他真的注定会成为神眷者。
而在他觉醒的那一天,生活中小小的不如意果然在那一夜之中一同消失了——以无数人的性命为代价。
眷顾他的神灵,是最残酷最公平的冥神。
是死亡的主人。
在一个春日的早晨,凯珀尼亚突然觉得双眼灼热疼痛,他兴奋地去找母亲的兄长,在所有人的期待里,他终于真正地“睁开”了双眼。
然而在那一刻,凯珀尼亚看到的不是母亲和兄长的微笑,而是母亲突然痛苦的哀嚎。
他睁开了双眼——
一个有着银色长卷发的女人滚在地上,狠狠掐着自己的喉咙,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跪在她身边,满脸的焦急与恐惧。
华丽洁净的白色房间里四处都是枯萎的藤条,而凯珀尼亚目所能及之处,所有的生灵侍女们、侍从们、庭院外豢养的孔雀、花苑里珍贵的鲜花、天空掠过的飞鸟……他们无一不在痛苦地挣扎,最后全部迎来无法逃避的结局。
明明那是一个最温暖的春天,但是整个王庭,只剩下凯珀尼亚和缇琉利乌两个活物。
征服王带着他的亲卫们去巡逻了,那个时候帕提亚还是个小地方,收揽的神眷者不多,全部都在征服王的亲卫里服役。
母亲死了。
凯珀尼亚茫然地看着倒在地面上,面目狰狞的女人,她的双眼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缇琉利乌跪在母亲身边哭泣,他抬头的时候,双眼里只有迷茫、绝望与憎恨。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死去,凯珀尼亚在兄长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变成了银发红瞳。
父亲回来了,父亲只带着几个神眷者就匆匆冲了进来,他这一次终于没有关顾着抱起缇琉利乌,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凯珀尼亚。
那些曾经让母亲烦恼的后宫女人们,让兄长不耐烦的异母兄弟姐妹们,全部都死了,凯珀尼亚也得到了父亲的关注,他和缇琉利乌,成为了征服王唯二的子嗣。
母亲曾无数次抱怨要是缇琉利乌是王室的长子就好了,不成想这个愿望会以这种方式实现。
凯珀尼亚也得到了清晰美丽的世界,然而他并不想要了,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在觉醒前挖下自己的双眼。
征服王把凯珀尼亚送到了靠着勒托之海的裂谷边,那里是森林的边界,同时也是帕提亚的墓园,冥王的神殿坐落在哪里。
直到凯珀尼亚坐上了祭司的位置,他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原来母亲,是被我杀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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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珀尼亚“为什么……昨天,没有来呢?”
缪宣从那股平静的声音里愣是听出了委屈,他一个激灵窜上去抓住了凯珀尼亚的手“是我失约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吧?!”
凯珀尼亚反手握住了缪宣的手“……呃,不是的。”
缪宣陈恳道“昨天我其实已经来过了,但是有人在举行祭祀,我就没有来打扰你。”
“我知道。”凯珀尼亚点点头,“你是花神眷,祈祷丰收的话,你应该代表花神殿去森林之神的神殿的。”
他看着缪宣发上没有枯萎的叶冠“啊……你见过阿忒奈了。”
“是的,我确实见过森林之神的祭司了……实际上今天我想告诉你我的父母。”缪宣犹豫了一下,组织组织语言,“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直到现在才告诉你。”
凯珀尼亚歪了歪头“?”
缪宣“实际上我的生身母亲是科涅莉亚,也就是现在的王后,但是我的父亲……有可能是征服王,也有可能不是。”
凯珀尼亚“……哦00”
缪宣“我本来来爱奥尼亚也是想见一见我的母亲,虽然现在莫名其妙拿到了一个封号……”
“那你是不走了对吗?”凯珀尼亚很少见地打断了缪宣的话,“以后、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缪宣理所当然“你还是我的老师呀,我以后肯定会来找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