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朱植过得挺嗨的,但夏良卿写好了碑记拿给朱植审核,开篇就是伏惟圣人之德什么什么的,朱植满头黑线,二话不说就否了,这让夏良卿一脸懵然,还说没什么错啊?为嘛要重写?
朱植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写啊,他要是会玩这种骈四骊六的文言文肯定乐意自己来,毕竟这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大好事,以后名流千古都有可能,可惜他玩不转。
三遍之后,夏良卿头发蓬乱,眼睛都熬红了,整个人也完全懵圈糊涂了。他毕竟是人臣,不是站在人主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这个方向有偏差。
搞了三遍,朱植也醒悟,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就算一百遍他也写不好,不得不提点道:“夏长史!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啊?辽王奉诏秋捺钵,奉谁的诏?秋捺钵的对象又是哪些人?这与圣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一定要扯什么圣人之言,这些女真人不懂啊!”
“《中庸》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这……没错啊!”夏良卿还是不理解,他现在自己也搞不懂了。
朱植点头道:“好吧!你这句可以用,但是开篇太没有气势了,全篇重点也没有突出法与理、祀与戎、威与德、亲与情,你写得有点乱,就这样搞出来,将来是会贻笑大方的啊!
本王这么与你解释吧,我们五千年华夏自古就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当今开业肇基之祖,顺天应运,除暴而安良;大人虎变,定难而兴邦。总之,北元奴役女真、契丹各族,当年更是贬我们为四等民啊,如今我们自强不息,辽王奉诏秋捺钵,这是充分尊重北方游牧各族人民的习俗为他们跑腿效劳,他们无论如何也没理由不来啊!”
“唉呀!这个好!不想殿下还有这么独到深厚的见解,这在我们大明就是要求同而消除异端,那岂不是要给女真人立个规距?那后面呢?”夏良卿听得双目一亮,顿时大为赞叹,傻乎乎眼巴巴地望着呢。
朱植翻了个白眼道:“对了!就是要求同除异,那你以为秋捺钵就是去渔猎啊?后面你自己写啊,难不成让本王帮你写好?”
夏良卿万般无奈,红着眼睛挠挠头继续下去忙活了,很快第四遍新鲜出炉,呈上来过目,朱植看完有点纠结,大体上已经可以了,但是要润色精炼一下啊,干脆自己来吧,开头给他KO掉,换上朱植自己后世的一些思想。
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夫国,人之积也,心之器也,是故政治之隆污,系乎人心之振靡。吾心信其可行,则移山填海之难,终有成功之日;吾心信其不可行,则反掌折枝之易,亦无收效之期也。心之为用大矣哉!夫心也者,万事之本源也。
前一句出自左传,这个大明的科举有选修左传,完全不是问题,后一大句的总结与过渡引申,则出自国父的建国思想理论,有王阳明心学的精髓,更有一点点超前,于现在大明朝堂士大夫们和老朱来说,绝对是一个惊喜了。
接着正文就将金、辽、元与现在大明作一个对比,如此高下立判,就算是契丹遗民、女真人也不能不认同了,那么接受大明统治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了啊,反正唐时就是中原的臣属,没必要自己瞎几把互抢过日子,东北还是自己的家乡啊!
朱植涂涂改改好半天,完事扔给夏良卿抄撰一遍再裱糊了,到时就可以用啦。夏良卿对此是满满地惊奇叹服,完全没有异议。
朱植觉得,这事还是要向老朱打个报告,他不管并不代表他真就不想管,不然赐个金根辇舆,还把朱植赶回广宁干什么,说不定此时正眼巴巴望着呢。等夏良卿裱糊好了,朱植也就抄录一遍,与自己的灭元想法一起写了奏章,走军驿急递发往南京。
辽西各地到广宁都很近,粮草又有王府负担,又全是马队,才七月二十,三卫骑兵就已经在广宁集结完毕了,如果不想回来时被冻得半死,那当然是动作越快越好,正好二十三日就是黄道吉日,那还拖延什么。